納蘭《菩薩蠻·烏絲畫作回紋紙》詩詞賞析

納蘭詞·菩薩蠻

烏絲畫作回紋紙，香煤暗蝕藏頭字。箏雁十三雙，輸他作一行。

相看仍似客，但道休相憶。索性不還家，落殘紅杏花。

詞譯

遠(yuǎn)方的伊人，把信寫得長長的，沒有最后一行。

每一個字，都像她的皺眉，她的笑，她淺淺的酒窩。展開信箋，古箏脈脈，你也無心去彈。它的十三根弦上，飛起了十三雙傳遞相思的鴻雁。

你知道。你的手，早已只屬于她的荷包，她的口唇，她的雙手圍成的家。然而，杏花落了，你仍未還家。你在邊塞，成為了她今生最美的客。

評析

容若妻妾中唯有沈宛擅長作詩，故此詞可能是為贈沈宛而作。“烏絲畫作回紋紙”，首句言妻子寄來書信。烏絲，即烏絲欄，有墨線格子的紙。唐李肇《唐國史補(bǔ)》：“宋毫間，有織成界道絹素，謂之烏絲欄，朱絲欄。”宋袁文《甕偏閑評》卷六：“黃素細(xì)密，上下烏絲織成欄。其間用墨朱界行，此正所謂烏絲欄也。”回文，指回文詩，因須用回環(huán)的方式書寫，所以稱為“畫”。前秦竇滔妻子蘇若蘭曾作《回文璇璣圖》一詩贈夫，后來就把妻子的信稱之為回文錦書。詞人收到妻子的書信后，便拆開來看，發(fā)現(xiàn)“香煤暗蝕藏頭字”，即來信中，妻子用眉筆或火頭蝕去了藏頭詩的第一個字，讓丈夫猜是什么意思。妻子此舉，是要和詞人玩詩詞游戲，以通心曲，這自然會勾起詞人的思念之情。于是就有了下一句的“箏雁十三雙，輸他作一行”。“箏雁”，即箏柱，柱行斜列如雁陣?！端逯尽分鞠隆分^箏為十三弦之撥弦樂器，故云。“輸他”，猶言讓他（它）。此二句言十三根弦的箏柱前后排列，形成了齊整的一行，意謂就讓它靜靜地排列為一行，無心去彈撥了；而“十三雙”中的“雙”字似乎道出夫妻分居兩地，還不及雁柱成雙的郁郁之情，可謂一語雙關(guān)。詞的上闋，句句用典，層層鋪墊，以古奧深雅之筆委婉道出詞人收到妻子信后的思家懷人之情。

下闋出之于幽婉含蓄，抒發(fā)詞人內(nèi)心悵惘無奈的心情。沈宛于康熙二十三年歸性德后，性德仍是十分忙碌，除平時需要入宮執(zhí)勤外，還常隨康熙出巡，或執(zhí)行公務(wù)，在家中的時間很少。所以詞人此處言：“相看仍似客，但道休相憶?！蹦┚洹八餍圆贿€家，落殘紅杏花”為妻子賭氣之語，意謂：索性不要回來了，杏花都落盡了，你還回來干什么。妻子此語，自是針對詞人行蹤不定、歸期遙遙而發(fā)的，所以故意以惱怒的口吻嗔怪他，并非真恨真怨，只不過是要用怨語氣氣他，以泄心頭因相思疑心而產(chǎn)生的郁悶，而這恰恰也是對他深愛的一種曲折心理的表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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