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琨《扶風(fēng)歌》表現(xiàn)愛國思想和英雄氣概，情調(diào)悲壯慷慨

扶風(fēng)歌
朝發(fā)廣莫門，暮宿丹水山。
左手彎繁弱，右手揮龍淵。
顧瞻望宮闕，俯仰御飛軒。
據(jù)鞍長嘆息，淚下如流泉。
系馬長松下，發(fā)鞍高岳頭。
烈烈悲風(fēng)起，泠泠澗水流。
揮手長相謝，哽咽不能言。
浮云為我結(jié)，歸鳥為我旋。
去家日已遠(yuǎn)，安知存與亡？
慷慨窮林中，抱膝獨摧藏。
麋鹿游我前，猿猴戲我側(cè)。
資糧既乏盡，薇蕨安可食？
攬轡命徒侶，吟嘯絕巖中。
君子道微矣，夫子固有窮。
惟昔李騫期，寄在匈奴庭。
忠信反獲罪，漢武不見明。
我欲競此曲，此曲悲且長。
棄置勿重陳，重陳令心傷！

劉琨

作者簡介

劉琨，字越石，中山魏唱（今河北無極縣）人，晉代抵抗北方民族入侵、堅持恢復(fù)國土的英雄人物。西晉末年出任并州刺史，募兵抵抗劉淵、劉聰。后又受命都督并、幽、冀三州軍事，為石勒所敗。后與鮮卑合作，逝盟共扶晉室。但因其子劉群背叛受到牽連，被殺害。他的詩今存三首，都是后期所作，表現(xiàn)了愛國思想和英雄氣概，情調(diào)悲壯慷慨。

題解

永嘉元年（307年），劉琨出任并州刺史，加振威將軍，領(lǐng)匈奴中郎將。這首詩是劉琨自京城洛陽前往并州治所晉陽途中所作。當(dāng)時北方游牧民族已經(jīng)到了黃河流域，北方到處戰(zhàn)亂。劉琨招募了一千余人的軍隊，離開洛陽輾轉(zhuǎn)到達(dá)晉陽。劉琨采用樂府舊題寫的這首詩，充分反映了途中的艱辛情狀和胸間的忠憤，慷慨悲涼。

句解

朝發(fā)廣莫門，暮宿丹水山。左手彎繁弱，右手揮龍淵。

早晨從洛陽的廣莫門出發(fā)，夜晚就駐扎在丹水山。左手拉開繁弱名弓，右手揮舞著龍淵寶劍?！皬V莫門”，晉都洛陽城北門。漢朝洛陽城北面有二門，一曰谷門，一曰夏門。魏晉之后改谷門為廣莫門?！暗に健?，即丹朱嶺，丹水發(fā)源處，在今山西高平縣北。丹水由此東南流入晉城縣界，又南入河南省，經(jīng)沁陽縣入沁水，是為大丹河。劉琨出任并州刺史，由洛陽出發(fā)，丹水為其必經(jīng)之地。“繁弱”，古良弓名?！褒垳Y”，古寶劍名。

顧瞻望宮闕，俯仰御飛軒。據(jù)鞍長嘆息，淚下如流泉。

回頭凝視著洛陽的宮殿，在上下觀望中，車子飛快地遠(yuǎn)去。坐在馬鞍上，我長長地嘆了口氣，眼淚像涌泉一樣地流淌不止。“顧瞻”，回頭看?！帮w軒”，奔馳如飛的車。

系馬長松下，發(fā)鞍高岳頭。烈烈悲風(fēng)起，泠泠澗水流。

在參天的松樹下拴馬喘息，在高高的山頂上卸鞍歇腳；山頭上悲風(fēng)呼嘯凄厲，山澗中水流哀鳴凄切?！鞍l(fā)鞍”，即卸下馬鞍?！般鲢觥?，水聲。

揮手長相謝，哽咽不能言。浮云為我結(jié)，歸鳥為我旋。

揮手向遠(yuǎn)去的都城依依告別，喉嚨中哽咽著不能言語；浮云也為我傷悲凝聚不前，歸鳥也為我不安盤旋。“謝”，辭別?！斑煅省?，悲泣至于聲氣結(jié)塞?！敖Y(jié)”，集結(jié)?！靶?，盤旋。

去家日已遠(yuǎn)，安知存與亡？慷慨窮林中，抱膝獨摧藏。

離家鄉(xiāng)一天比一天遙遠(yuǎn)，不知道此去是否能活著回還？獨坐在幽深的叢林中大聲哀嘆，抱著倆膝撕心裂肺悲愴傷感?！翱犊?，指悲歌慷慨?！按莶亍奔雌鄲?，傷心感嘆的樣子。

麋鹿游我前，猿猴戲我側(cè)。資糧既乏盡，薇蕨安可食？

麋鹿在我面前游來蕩去，猿猴在我左右打鬧嬉戲。征途上匱乏的糧餉早已用盡，靠野菜充饑又怎能下咽？“資”，指錢?！稗鞭А?，一種野菜，嫩時可以吃。“安可食”，怎么能吃呢？

攬轡命徒侶，吟嘯絕巖中。君子道微矣，夫子固有窮。

拉緊馬韁命令隨從們啟程，在懸崖絕壁上吟嘯緩解悲情。君子的路歷來就越走越險惡，就連孔子在陳國時也無計可施?！皵堔\”，拉住馬韁繩?！巴絺H”，指隨從?！耙鲊[”，即吟詩。

“微”，衰微?！胺蜃印保缚鬃印！墩撜Z·衛(wèi)靈公》記載，孔子在陳國絕了糧食，跟隨的人都餓病了，子路很不高興地見孔子：“君子也有窮得毫無辦法的時候嗎？”孔子說：“君子雖然窮，還是堅持著；若是小人，一到這時候便無所不為了。”這兩句是說君子之道衰微不行，像孔子那樣的圣人也有窮困的時候。用來比喻自己的困厄。

惟昔李騫期，寄在匈奴庭。忠信反獲罪，漢武不見明。

從前李陵遠(yuǎn)征逾期不能歸朝廷，被擒獲流落在匈奴地。忠信的人反被冤枉治了罪，漢武帝不能理解他的良圖與苦意?！袄睢?，指漢李陵?！膀q”與“愆”字通?！绊┢凇敝稿e過期限。這里指李陵逾期未歸漢朝。據(jù)《史記·李將軍列傳》記載，李陵于漢武帝天漢二年（公元前99年）率步卒五千人出征匈奴，匈奴用八萬士兵圍擊李陵。由于敵我兵力相差懸殊，李陵戰(zhàn)敗，并終于投降了敵人。漢武帝因此把他全家都?xì)⒘?。這兩句是說李陵出征匈奴過期沒有回來，流落在匈奴那里了。“忠信”，指李陵，司馬遷在《報任安書》中說李陵“身雖陷敗，彼觀其意，且欲得其當(dāng)而報于漢?！薄安灰娒鳌保槐徽徑?。這兩句是說忠信反而獲罪，不被漢武帝諒解。當(dāng)時劉琨領(lǐng)匈奴中郎將，故以李陵自喻，說明自己討伐外族入侵者不見功效，區(qū)區(qū)孤忠，不見諒于朝廷。

我欲競此曲，此曲悲且長。棄置勿重陳，重陳令心傷！

我好想結(jié)束這歌聲，無奈此曲凄涼而悠長，停下吧！千萬別再唱，唱下去使人更悲傷。

評解

這首詩既從側(cè)面表現(xiàn)了詩人辭家赴難、身處窮窘、忠憤填膺的完整形象，也真實地反映了他所處的時亂世危、朝廷不振、兇荒滿目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具有歷史價值。全詩辭旨悲壯，甚為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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