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第一次朝武當山,朝武當山,一下子化了三天,也沒化著東西吃,到這塊兒說:“啊老師父,你吃葷呀不?我們鍋里有葷的”?!安怀浴?。化到這塊兒,“啊你吃葷也不?我們鍋里,正好的有豬肉”。這么一下子三天,餓了三天了,沒啥吃。
沒啥吃,這么剛是七月間,七月底朝武當山嘛,還打赤腳。最后了,碰見一,是老遠看著那個山里頭柿子多得很,是一個,是一家人家,最多有兩家人家那個樣子。男的上到樹上拿那個竹桿兒,往下撥那個,就是那個樹上那個柿子,快紅那個柿子,打下來,拾,拾起來喂豬??赡芩挂粋€老母豬,那個豬在地下吃,剩下的還就么撿回去,拌到那個槽子里頭,喂給那個豬吃。
老遠了我看著,哎呀,肚子饑得很了嘛,三天了嘛。我心里說,走到跟兒去,人家碰下那個爛柿子,好的,掉地下囫圇了還不,還不敢拾人家的。走到跟兒去,就跟那個,一個婦女在底下,還一個小孩子,我跟她鞠個躬,我說,這個爛柿子嘛,人家掉到地下,啪噠一下子,掉地下以后,那個爛的都拾不起來了,我兩個手捧著,捧了一個,就朝嘴里吃。啊人家那個女的,咯嚀吧嗒,咯嚀吧嗒,還只管算罵,算罵。
我說:“對了,我不吃了,我這一個爛的,要跟你丟到地下,根本再也拾不起來了”,我說:“我就捧這個爛的吃吧”。我跟那個女的,這么雙手拿爛柿子,給她作了個揖。我說:“對了,你不要罵了,我就,對,我不吃了”,這個爛的一丟掉地下,根本都拾不起來了。這就算,她一說,那個男的說:“啊,你說啥哩?你罵啥么咧”?說:“哎,那個道士拾咱的柿子吃哩”。他算嘛他說:“??!老師父,別走別走”。他算說不叫走,我越跑得快。他算罵他那個女的:“老師父拾一個柿子,就到屋里干么有那嘛,有饃有啥的叫老師父吃的,吃你一個柿子你還嘟囔囔”!我看,我也不知道,他起來就罵她嘛!是打她?我就跑得快的很了。
這是剛吃過早飯的時間不長。這么又走,走到中午已經過去了,不管怎么著也都快吃晚飯了咧。半山中間有一個村子,可能有個三四戶人家。我就慢慢地傍到那個半山中間。那個幾家人家旁邊,有幾棵樹,大樹,人都在那個樹底下坐著涼快。后來我走到那跟兒去,“啊”,我說:“善居士們,你們誰家家里有吃的嗎?給我,不管剩饃剩飯給我一點”。啊,我就這么著上那幾家去要,那幾個老婆婆還有一個男的,說:“老師父你你”,那個老婆兒就叫我,“老師父,你你來來來,就坐這塊兒”。
“哎呀”,我說,“我是個走路的人”,我說:“我準備著要點吃的,我還要趕路”。說:“你趕快來來,我看你來了,我知道你要化緣,我叫我兒回去給你準備飯去了”。“哎呀”,我說,“我不吃葷”,邊上那個老頭說:“她就是個忌口的老婆兒,她兒子昨天才結的婚,老婆兒自己吃素的,她自己吃的,那么都是素菜,老婆兒不吃葷。她叫老婆兒單另回去給你,單另準備飯去了”。
準備什么飯?餓了幾天了心里想著,在八仙宮,從初一十五,油炸豆腐,粉條,蘿卜,炸的這些菜呀,一熬一大鍋。人吃飯的時候咧,拿個小碗去搲(wǎ,方言,舀)米飯,拿那大碗去搲菜,有的人把這一碗菜搲了回去放下,然后再拿個碗再去,再去搲。反正那過初一十五,那個菜多得很。等這一頓飯吃不完的話,像我們這個勞動人吶,有些人吶,你趕快拿碗,一個人再搲兩碗,你黑了吃,明天吃。那么吃的,心里想著,“哎呀,能有八仙宮那個油炸豆腐啊,粉條啦,吃一碗米飯”,餓著急了心里想著吃。我從半山中間往上爬,那個老婆兒,就是油炸豆腐,油炸這個油炸那個,燉的粉條,那么一下子端來一碗,那個菜、粉條、豆腐,一般都是炸的東西,弄一碗,另外還端一碗米飯。
就是心里想著吃碗米飯,吃碗那個八仙宮那個菜哩,人家就是那樣子。后來我想著,哎呀,這個不得了,人家剛來叫我吃呢,我坐那塊兒,哎呀將近要有半個來小時,坐那兒怎么辦?是吃嘛是不吃?要說吃吧,啊你才餓了三天,邱祖爺大餓死七回,祂都不變更!你才餓了三天,你就是想著吃這吃那的。坐到那兒去,該吃嘛是不該吃?接那人說:“老師父你吃嘛”。我說:“哦”,半天了才那么,把那兩個,飯,一個手端一碗,端起來,說:“啊,老祖師爺,您老人家叫我把這一頓飯吃了吧,我以后哪怕餓死,再不講究吃了啊”。就是這個樣子,給人家叼咕了半天,才把那個碗飯吃了。吃了,人家老婆兒說:“啊,你還再吃嗎”?心里說,不敢再吃了,那餓三天,別說兩碗,三碗四碗也能吃。就這樣說:“啊,我吃飽了”,這么端起來,給人家?guī)讉€老婆兒作了個揖,不敢給她磕頭,跟她磕頭恐怕她受不了。 這么拾起來走了。
這么,餓了這么幾天了,還給緣法開了。過了一個,一個小鎮(zhèn)子,那個小鎮(zhèn)子還怕有四十多戶嘛。這兩邊就好像我們從那個街道里過,就是一個街道,中間是個大路。那么一面么,有個二十多戶人家,那么我還走到那兒去了,還那沒等化緣哩,那個老婆兒說:“啊老師父,來來來,我們兩口剛做飯,剛吃哩,你來吃一點啊”?!鞍パ健保艺f,“你們兩個人,我不吃啊”,她說:“沒關系,我們有饃有飯的話,多,一人,我們兩個人的稀飯,有多的話給你一碗,我們一人一碗”。吃了以后,老婆兒也不知道她叫了一個小伙子,一說,這么挨家跑出去,給人家一說,一個老師父走這路過哩,給他錢他不要,他光要饃。
我說,我還別說要錢,邱祖爺帶了個牌牌兒,上邊兒寫的是什么?“口嘗百味肝腸斷”,底下一句是“手接銀錢筋骨折”。祂一個掛的個牌牌兒,有些人不知道祂掛的,祂掛的是個戒牌,啊以后我再不想著吃這吃那,手接人家的銀錢,筋骨就要斷,所以祂不要錢。我就因為那,我說:“我不要錢,我光要個饃就對了”。那個小伙子,挨門兒挨這么一溜,我從西往東走,朝武當山嘛,他前后院前頭后頭,他把人家人都通知了,老師父要饃不要錢。有些人家里沒有饃,就拿著錢趕快去買饃。
我還沒走這個街道一過呢,家家門口兒去拿了一個饃,有拿兩個饃的,他們那塊兒都是炕的那個鍋盔這么大,有些人拿半搭子半搭子的。后來我走過去,走這么遠了不要了。后頭有兩家攆著說:“哎,老師父,老師父,我,不行嗎?能賣千家,不賣一家哩?啊你家家都要了,你還沒要我家里去嘛”。不上人家家里去,人家還拿著攆著攆多遠給你。那個口袋子也大,一下子裝得滿滿的那個,光是那個饃,一下子吃到武當山還沒吃完。這就是貪吃,那么餓了三天,非緣法不開。這就是真真實實的那么一點個故事。
那么,緣法開了也有好處,碰見魔了也是個大魔。有一回去,走武當山回河南,出來多少年了,想回去看看媽媽。那么走的,餓著嘛,碰見一家,就是喂貓的飯,給貓吃的飯。那個貓有時候吃完沒吃完,不知道幾天的那個貓吃掉了的飯。那個毛啊,跟那個綠毛啊,拿這個筷子一挑,那個粘條子就一下子扯多長。他把上面倒了半碗那個新鮮的飯,等把這個新鮮飯喝完那么,底下就現出來那個東西,那個黑霉還長多高在上面種著呢。
怎么辦?拿個棍一挑,這個粘條子多高,怎么辦?是該倒了?是該吃了?偶然間一想起來邱祖吃馬糞,那個馬糞祂都能弄弄吃了,這不過這就是貓吃的飯,有這個,幾天的飯了,有這個霉東西,吃了明知道是大病,要害大病。唉!可能是天罰吧!你說那個心死不死?你喝了什么呢,碗你返給他就對了嘛!就是這么吃了,明知道吃了,要,要,不然的話,就要病,早上起來吃了,吃了還不到半個小時,就感覺心里不對了。心里不對了怎么辦呢?這離南陽還有一百多里路哩啊。這都是拼命地跑,跑到半后晌,一百三十里路嘛,早上起來吃完了跑的。
一下子跑到南陽,剛一解放,那么大廟里都駐的部隊。我到門口一站到那兒咧哩,旁邊一個兵,說那邊一個墻頭,墻頭一個豁豁,你站那豁豁把他們出家人,出家人都在后院里,那么你跟他一說,叫他們出來個人把你接住,這個崗上才能放你過來,不然的話你不能過來。我站到那兒,站,站半天,我把我的東西已經放到,外邊一個賣紙煙的那個地方,我說:“我把我這個包兒放到你這塊兒”。在那兒站一會兒,剛剛是一個警衛(wèi)員,是個小孩,我說:“小同志,小同志,你跟那個里邊兒那個出家人說一說,叫他來大門上把我接一接,我是個出家人,我到里頭掛單”。
誒?他扭臉兒一看你一個出家人。也有四五十歲,我在外邊作了個揖,我說:“哎老修行,慈悲,我想到里頭掛個單,就是半后晌了,天也不早了”。他說:“好吧,你,你往大門上走,我去到大門上接你”。這么我拿著東西到里頭,人家把我接過去,接過去 ,當家的、知客、寮房,什么都跑完了,光丟下幾個,有六七個出家人。那么這個小孩當了知客了,才二十三四歲。我到那兒一掛上單,就趕快,那房子多得很,這可能是個庫房,就跟前面咱那個庫房樣的,那面有個床,說:“那么你就睡那兒嘛,那上邊地兒也多得很,底下鋪了幾個,上邊拿被兒,你想蓋多少就蓋多少”。
就是把這兒一掛上單,朝那兒一歪,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么出家人說,這咋么著呢?又死又不死,活又不活,就是昏昏迷迷地昏著呢,一直地病了四十七天,四十七天什么都沒吃。就是那么樣子,那個四十七天那個毒性已經過了,那個時候還多少有點功夫,那要不是有點功夫,那就斃了。這么加上那個功夫,再加上那個,反正昏迷是不醒了,人是不知道了。最后了那個被兒底下,還死了兩個干老鼠,那還臭。這么醒了以后,頭天后晌醒了,天也不早了,這么大廚房里那個師父,給我弄了點東西喝一喝,喝一喝,第二天都昏昏沉沉,我都想起單走。人家說,“哎呀,師父你這年輕輕的,你沒看你一下子病了四十多天啦”!“啊”?“你睡了四十幾天啦!把人都嚇得,恐怕你啊,你這才剛吃飯”。
第二天,勉強吃了點兒飯,能吃了能動彈了,走著昏昏沉沉地,就是這么一路往河南走了。這在路上這就碰上兩種情況。你看,一回河南,那是走武當山走的時候,那是祖師爺罰你,不讓你往回走,你看那一下子病幾十天,就不應該走了。那么一個那個知客,才二十多歲,要拜我為師父,我說:“哎呀,你看我都該死不活的人啦,哪還能”?他說:“你最好不要回家”。有好多出家人還懟我,八九個出家人都攔著我,說:“出家不要回家呀,一回家你就出不來啦”!出家我貪俗,貪俗必有萬魔來攻。
所以我這個時候,回來以后我見我?guī)熜?,“我要知道你回家的話,我兩個人拼命我都不讓你回去。啊你還算好,有德行,一百個,九十九個回家都回不來,都回了家以后都還了俗了”。那一回那么,又叫我當縣委書記,又叫我去結婚,那一回我好,大得很,對吧。所以這個出家人貪俗呀,不好。這就是在路上化緣嘛弄啥,在外頭。朝武當山,也是,也是有意朝武當山,我想著朝武當山,從那兒一直地回河南又近,從河南走那兒轉一圈再回來,沒有想到回河南三年,幸虧沒死到河南。最后了從河南跑回來,跑到陜西,還丟下一塊饃,還丟下五毛錢,你看這弄的。呃,我說的這個事情,不過是在家人了就不說了,出家人不要回家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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