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語·周語下》講道:“從善如登,從惡如崩?!笔钦f,順從良善如登山一樣艱難,屈從邪惡如山崩一般迅速。時至今日,善惡的界限似乎越來越模糊,越來越不好把握。
善惡兩分。善與惡,有時候就在念想的轉瞬之間轉換,能夠及時把不好的、邪惡的念頭打消,是人善德的厚積所致。人身肉體,都有七情六欲,不論身處鬧市還是偏僻山谷,免不了因身、因情、因事等生些雜念,但必須及時消滅,保持清醒,把惡的念頭消除在萌芽狀態(tài),這也是一種善。這種消滅惡念,是一種養(yǎng)成,高尚情操和道德修為的養(yǎng)成,需要克服種種困難,日復一日,持之以恒。是練心,也是練志,很苦,但是人道。否則,惡念出,瞬間,從人到獸到魔,最終跌入地獄。善惡兩分,不以惡小而為之,不以善小而不為。
揚善棄惡。善登,是一種仰望,一種積極向上的精神。讓人看到陽光、看到藍天、看到一切美好。給人一種追求最美的沖動和力量,放置于現在,就是對美麗世界的探索和美好未來的展望,是對先進文化的弘揚和道德正義的伸張。它就像火車頭,縱然萬斤如負,依然高歌猛進,是一種駛向珠峰的精神牽引;它是舉旗人,縱然篳路藍縷,艱險坎坷,仍然義無反顧走上向道德制高點進發(fā)的征程,它是一切美好的源泉。惡崩,形如雪滾,情如煉獄。前進不易,但入善門;后退不難,甚至易如反掌,但頃刻間,跌入深淵,萬千俱毀。人有惡念,必須消除之,世有惡行,必須拋棄之。棄惡揚善,用積極的人生態(tài)度、高尚的道德品質、健康的生活情趣等等美好的東西引領人們做對的事情,拋棄和制止錯誤的行為,不斷規(guī)范優(yōu)化社會秩序,促進社會關系更加和諧、融洽。
到東晉,韓康伯利用歸根由宗、以靜制動的玄學思辨注解《系辭下》的這一段話,主張“安其身而后動”,唐孔穎達發(fā)揮說: “言欲利己之用,先須安靜其身,不須役其思慮,可以增崇其德。言“利用安身”,是靜也;言“崇德”,是動也。此亦先靜而后動,動亦由靜而來也……云“利用之道,皆安其身而后動”者,言欲利益所用,先須自安其身。身既得安,然后舉動,德乃尊崇。若不先安身,身有患害,何能利益所用以崇德也。云“精義由于入神,以致其用”者,言精粹微妙之義由入神寂然不動,乃能致其用。云“利用由于安身,以崇德”者,言欲利益所用,先須自安其身,乃可以增崇其德也。” 孔穎達對于以靜制動的玄學思辨大致是認可的,其注解的重點,是將作為原因的“利用”放到了結果一邊,即需要“安身”才能利益所用以崇德,而安身的要訣在靜,靜安其身,不妄作思慮,才能避免動作可能帶來的禍害。在此基礎上再發(fā)動施用,德行便能光大弘揚??追f達的思路,依循的是韓康伯的歸根由宗之說,歸根即是靜。靜在道家是道的本來狀態(tài),但它同時也是儒家預設的人性的先天狀態(tài),所謂“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動,性之欲也”(《禮記?樂記》)。鑒于“悖逆詐偽之心”、“淫泆作亂之事”都是動而后生,反推靜的本性為善也就不難理解。從此出發(fā),利用靜而善的本性的自然發(fā)動走向“增崇”德行之路,便可以看作立命的過程。 從而,“致命”與“立命”雙方,就如同屈伸相感、利用安身以崇德一樣,也是交養(yǎng)互發(fā)的關系。正是因為如此,孔子將“見危授命”(《論語?憲問》)的德行視作了“成人”的一個基本要求——而“授命”亦即“致命”也。不過,儒家在嚴格的意義上言“立命”者,還是應當以孟子為稱首,于此,孟子頗有點鶴立雞群的味道。孟子講安身立命,從一開初就是從德行安放的修身角度下手的,由此對儒家的安身立命說第一次作了較為全面的闡發(fā)。當然,孟子講“立命”并未言“安身”,他所使用的詞語是“修身立命”。 立命之本”概念的提出,強化了修身對于立命的意義。所以是如此,在于夭壽之命屬于先天所定,后天人為是無助于事的,所以不可能強求。人之立命的意義,在于以健康的心態(tài)去安然面對天命的必然。人在德行層面的立命,雖然不能改變他的夭壽之命,但卻可以保全上天已授予他之命。其反面的例證,就是商王德行敗壞,不能修身立命,結果導致了天命的喪失。
回到孟子,以“修身”或“誠身”修飾的“立命”,就不是一個靜止的心靈安頓,而是表現為動態(tài)的心性修養(yǎng)過程。人之主觀“立”命與無處不在的客觀天命流行,是相互發(fā)明的關系:人誠知天命便能安然順受,得到的便是正命;知命立命的君子,就不會做違背天命而立于即將垮塌的危墻之下的蠢事。相應而來,人的道德踐履,完全循于天道終老其身的是正命,違背天命以至遭刑戮桎梏而死者就不是正命。
同時,孟子所舉的“巖墻”之例也說明,他的安身立命說并不都囿于道德性命的范圍,而是也有自然天道及其規(guī)律的意義:“天之高也,星辰之遠也,茍求其故,千歲之日至,可坐而致也?!碧祗w和星辰運動的規(guī)律即所謂“故”同樣也屬于天命的范疇?!爸钡木幽軌蛘J識其規(guī)律而把握千年之后的夏至冬至時節(jié),說明在孟子“修身以俟”、“盡道而死”的安身立命觀中,也有依循把握客觀規(guī)律而贏得自由的意義。從孔子的“聞道可死”到孟子的“盡道而死”,儒家的安身立命觀帶上了更多的積極和現實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