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洞賓的“性命雙修”思想

第一節(jié) “身”與“性命”——道教的宇宙觀、生命觀

道教把整個宇宙看作生生不息、恒常流動的大生命，萬物皆有靈，但通常是順從生老病死的過程。道教修煉內(nèi)丹則是逆此過程，鐘呂內(nèi)丹以《參同契》“修丹與天地造化同途”為理論依據(jù)，“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是宇宙的本源，道生化萬物，又是天地萬物的最終歸宿。而人身是一小宇宙，人身的五臟六腑、四肢百骸、奇經(jīng)八脈、內(nèi)外竅穴等等各可以看作小小宇宙，它是宇宙的縮影，天人是相通的，通過效法自然的修煉，小宇宙順應(yīng)大宇宙而生化，合人道于天道中，《黃帝內(nèi)經(jīng)》云“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壽蔽天地，無有終時，此其道生?！?a href="/ddjy_100/44.html">老子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若修道可以與天地同在，與道合一。“道”對人的生命并沒有主宰權(quán)，人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yùn)。

呂洞賓的性命思想認(rèn)為“逆則成圣，順則生人”?！斑€者，乾所失而復(fù)得之物，返者，我已出而復(fù)來之真，殊不知順則生人生物，逆則成佛成仙”。返回本然之真，即為逆則成仙。呂洞賓承認(rèn)宇宙生命規(guī)律，其逆修過程是盜天地之機(jī)，其內(nèi)煉思想集中在“逆”字上，即逆人道而合天道之真，由后天返先天，也就是返本歸根。呂的“逆則成仙”與“道法自然”并不矛盾，“道法自然”不是順人欲之自然，而是順道之自然，因?yàn)槿艘选斑h(yuǎn)離了道的自然而充滿人欲的私心，產(chǎn)生了人與自然、人與自我的對立，道家是逆反于常人的不自然而重返道之自然?！狈踩耸恰绊樣谌硕嬗诘馈?，而內(nèi)丹是“逆于人而順于道”。

呂洞賓的內(nèi)丹思想以性命雙修并重為特色，修性指煉心煉性，修命指煉精煉氣煉神。在修性上，呂洞賓主張道法自然無為。在修命上，主張重身、修身。修煉是得道的必由之路，修煉的主體必須是有生命的人，身是性與命的統(tǒng)一，沒有生命，就無從談得道修道，所以“無身不成道”。而修煉不得執(zhí)著于身體，有所執(zhí)則不得超越身的限制與羈絆，不得最終體道合真，所以“有身不歸真”。性命雙修貫穿于“筑基，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階段，而“煉虛合道”則是身心兩徹、性命雙了的階段。

第二節(jié) “無身不成道”——修命的依據(jù)

一、“命”的涵義

道教經(jīng)典中命常指有形的身體，命是精與氣的統(tǒng)一，是修道的必須的橋梁。呂洞賓關(guān)于命的涵義基本上有五層意義。

第一，命由道生，生命是神圣的。生命乃是包括人類在內(nèi)的天地萬物從最大的“道”那里得到的最大的德性，“一切物命，蠢而含靈，惜命勿傷，慈愍天生”。一切生命，都有道之靈氣，因而要愛護(hù)生命，對道之所生的生物懷有慈悲之心?！剁妳蝹鞯兰ふ摕捫巍吩疲骸叭酥?，自父母交會二氣相合，即精血為胎胞”，“雖云精血聚結(jié)，實(shí)自虛無化靈”。雖然說身體是由父精母血以形生形，但“夫形不自生，生形者氣，氣不自生，生氣者道?！眳味促e認(rèn)為，生命是神圣的，無論是人類，還是花鳥魚蟲，都是道的化生，所以主張尊重生命，尊重包括人在內(nèi)的一切生命。

第二，身重于物。呂勸世人修道，引導(dǎo)世人逃脫世俗價值漩渦，“嗟彼紅塵中，盡溺利與名，不知性保命，妄談死與生，弗究生殺機(jī)，枉將性命窮?！眳味促e嘆修道者不懂性命的寶貴，只談玄不修道，即使明通生死機(jī)要，亦難逃生死。“種種外物，均非所有，而我殉之?！薄安磺竺c利，猶恐身心役。”呂洞賓繼承老莊與重玄學(xué)者思想，傳統(tǒng)道教反對把生命作為世情俗欲的犧牲品，主張以“清靜”、“無為”、“不爭”、“寡欲”的態(tài)度對待生活中的一切，貴生而輕名利，反對以身殉功名利祿，人的一生極其短暫，如白馬過隙，要謹(jǐn)防身心被外物役使，更不要以身殉物。

第三，人身難得，修道為貴。呂繼承唐代道性論，認(rèn)為人人皆有道性，“天、地、人共得一道”，雖然人與萬物皆是由道化生，但人與萬物又有區(qū)別，“蓋聞天地一氣氤氳，化生萬物。惟人為靈，得理之全，得氣之正，”“惟人也窮萬物之理，盡一己之性，窮理、盡性以至于命，全命、保生以合于道，當(dāng)與天地齊其堅(jiān)固，而同得長久”。人區(qū)別于萬物，因人最具靈性，可以窮理盡性以了命，可以修成道，人合于道則能與天地共長久。所以與萬物相比，人身難得，但是人身也易失，如若不珍惜性命修道，則“走失元陽，耗散真氣，氣弱則病、老、死、絕”，結(jié)局是死亡，“既生既滅，既滅復(fù)生，轉(zhuǎn)轉(zhuǎn)不悟而世世墮落，則失身于異類，透靈于別殼，至真之根性不復(fù)于人。傍道輪回，永無解脫?！彼篮筝喕卦偕偎?，不悟道而墮落，最終會失去人身，難以解脫?！肮手松恚弥蹼y，失之甚易，匪惟甚易，一失永失，墮諸輪回，無有轉(zhuǎn)日?！币蚨藨?yīng)珍惜在有限的生命修道悟道，以求解脫。

第四，人之身最寶貴是精氣神，非是看重肉身。

呂洞賓重身，不是看重佛教所批評的色身，而是有形之身上所具有的精氣神三寶。人之所以為貴為靈，因其身上“精氣神”，“人為萬物靈，三才具我身，我身何所寶，寶曰精氣神”，人有此三寶則可以修道，“人足陰陽體，胡不煉爾真”。精氣神存則人存，反之則人亡。

修煉前提是擁有人身，內(nèi)丹藥物指人身上之精、氣、神三種生命要素，精氣神又分先天和后天，精氣本為一物，精為體，氣為用。神指人的精神因素和思維系統(tǒng)，《金丹大要》引緣督子云：“何者為性命?人之一身，至精至粹，至尊至貴，莫越精氣神三者?！眱?nèi)丹術(shù)把人的身體比作煉丹的鼎爐，把身體視作存在的依據(jù)，人的身體依賴精、氣、神維持，修煉即是修煉人之精氣神三寶，若能把人與生俱來的、先天的精氣神保存不失，就可以長生不死。如果不惜護(hù)其精氣神，就會“失此三寶，則失其生，墮諸惡劫，展轉(zhuǎn)循環(huán)，靡所止住”，失去人身，則失去修道的機(jī)會。

第五，“身中之時”難得。

身中之時，即是人的奉道年齡。根據(jù)“修丹與造化同途”的道理，參天道而修人道，“奉道者難得少年，少年者根元完固，凡事易于見功，止千日而可大成。奉道者又難得中年，中年修持，先補(bǔ)益完備，次下手進(jìn)功，始也返老還童，后即超凡入圣。若少年不悟，中年不省，或因?yàn)?zāi)難而留心清凈，或因疾病而志在希夷，晚年修持，先論救護(hù)，次說補(bǔ)益。然后自小成法，積功以至中成，中成法積功，止于返老還童，煉形住世。然而五氣不能朝元，三陽難為聚頂，脫質(zhì)升仙，無緣得成。是難得者身中之時也。”少年因根基尚固，修持比較容易；中年因精已失，就要補(bǔ)漏、筑基；老年因精氣損漏將盡，修道更加困難。因而人的身中之時難得，人若修丹則須珍惜時光，趁早下功夫。

第六，“形神合一，故能長生?！?/span>

呂洞賓言“形乃神之宅，所以全宅以安主，修身以養(yǎng)神……修行之士，性命雙修，形神合一，故能長生?！?/span>

身不僅是形氣所表現(xiàn)的生命，而且有精神意識所表現(xiàn)的性，身是生命與精神意識即命與性的統(tǒng)一體，正因?yàn)樯硎敲c性的統(tǒng)一，所以呂洞賓主張性命雙修。呂洞賓的這種思想與傳統(tǒng)道教是一致的，從呂洞賓以前的大量道經(jīng)可以看到，道教把肉體之身和精神之性放在基本是同等重要的地位上，先秦及秦漢以來的就有形神辯證統(tǒng)一思想，提出形神相依，神在則生，神去則亡的觀點(diǎn)。早期道典《太平經(jīng)》說：“人有一身，與精神常合并也，形者乃主死，精神者乃主生，常合則吉：去則兇，無精神則死?！薄娥B(yǎng)性延命錄·序》曰：“生者，神之本；形者，神之具?！敝朗扛鸷橐嗾f：“夫有因無而生焉，形須神而立焉。有者，無之宮也。形者，神之宅也。故譬之于堤，堤壞則水不留矣；方之于燭，燭糜則火不居矣。形勞則神散，氣竭則命終?！蓖瑯印剁妳蝹鞯兰ふ摕捫巍吩疲骸吧裾咝沃?，形者神之舍?！闭J(rèn)識到身是命與性的合一，缺一不可這一事實(shí)。

呂洞賓在重生方面繼承了傳統(tǒng)道教的觀念。人由道生，身是性與命的統(tǒng)一。道教重視生命，珍惜生命，維護(hù)和煉養(yǎng)生命。但“道”對人的生命并沒有主宰權(quán)，根據(jù)“逆則成仙”的修煉原理，呂洞賓主張把握修道的“身中之時”,惜護(hù)身中精氣神,趁早修道。

二、修身即“命功”下手功夫

道教中有言“性要自悟，命假師傳”。此言說出命功的特點(diǎn)，修命一定要有師傳。性要自悟，因?yàn)榈啦豢裳詡?，道是語言不能達(dá)到的境界，性功是顯學(xué)，可以廣為傳播，修性只能自己領(lǐng)悟。命功可傳，命功偏于術(shù)，命功是隱，是秘傳的，須有高人傳授，命功即丹法具體可言，但是有法門之分。歷代以來，丹法都很重視傳承，這樣做的原因主要有二個：一是因?yàn)榈しㄒ簿褪翘焯?，是泄露的天機(jī)，所以只傳有德、有靈根之人，通常是師徒間秘傳，甚至是口口相傳，不落文字，這也是內(nèi)丹被稱為“絕學(xué)”的原因。二是道教內(nèi)丹修煉具有高危險性，對傳授對象有較高要求，決定了命功不合適普及，不適合象佛道或其他宗教一樣無條件地廣為傳播。呂言：“此個事，世間稀，不是等閑人得知，宿世若無仙骨分，容易如何得遇之?！?a href="/ddjy_130/38604.html">丹道傳承又有顯傳與隱傳之分，顯傳是公開傳授的養(yǎng)生保健方法，隱傳是師徒秘密傳承的丹法。鐘呂丹道始終是隱傳的，至今也是。呂洞賓關(guān)于修命的思想主要有以下幾點(diǎn)：

第一，“以道全形，以術(shù)延命?！?/span>

修煉下手功夫是先養(yǎng)后天之命，以做為修道的基礎(chǔ)。呂曰：“人死為鬼，道成為仙”，《鐘呂傳道集》從陰陽的角度論述人、鬼、仙的區(qū)別，指出：“仙非一也。純陰而無陽者，鬼也；純陽而無陰者，仙也；陰陽相雜者，人也。惟人可以為鬼，可以為仙，少年不修，恣情縱意，病死而為鬼也；知之修煉，超凡入圣，而脫質(zhì)為仙也。仙有五等，法有三成，修持在人，而功成隨分者也。”把生命看作是陰陽和合的產(chǎn)物，修道成仙有五等層次，人因情順欲則去陽存陰而為鬼，人逆修則去陰存陽而為仙，只有修煉，才有可能超凡入圣，修持全在于個人的努力。這也是道教“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理論依據(jù)。

人從出生以來，真氣與元陽就處于不斷損耗的過程，“自有身來，離性喪命……惟圣人以道全形，以術(shù)延命，竊無涯之元?dú)猓m(xù)有限之軀形，脫凡夫凡母之氣，而純乎圣父靈母之氣。”《鐘呂傳道集》論真仙一節(jié)陳述了人從出生到死亡過程中，人的真氣與元陽的變化，“人之生自父母交合，而二氣相合即精血為胎胞，降生之后，五千日氣足”，每個人都由父母而生，經(jīng)過五千日的運(yùn)化，人體的氣達(dá)到最大，“方當(dāng)十五，乃曰童男。是時陰中陽半，可比東日之光。過此以往，走失元陽，耗散真氣，氣弱則老死絕矣”十五歲左右，具有了生育能力，消耗精氣，導(dǎo)致病、老、死。如果希望免輪回生死之苦，只有修持仙道。呂詩曰“窯頭坯，隨雨破，只是未曾經(jīng)水火”，人的身體就如同土坯一樣，不修煉就由歲月風(fēng)霜而破敗，“一失人身為異類……服藥失明神氣枯，不知還丹本無質(zhì)，翻餌金石何太愚……參禪作鬼終不識，辨捷語言終不實(shí)……伏羲傳道至于今，窮理盡性至于命”人一旦失去人身則難以修道，修道需要得正法，外丹服食、單純參禪修性、辯論語言文字都不是保養(yǎng)真氣、守護(hù)元陽的正確方法，只有性命雙修為正路，以術(shù)延命是修煉返道的基礎(chǔ)。

《鐘呂傳道集?論煉形》云：“人之生也，形與神為表里，神者形之主，形者之舍……形象陰也，陰則有體，以有為無，使形化氣，而超凡軀，以入圣品，乃煉之上法也。因形留氣，以氣養(yǎng)形，小則安樂延年，大則留形住世?！毙问巧竦募?，而神是形的主人，得上煉之法可以超凡入圣，不得上品，小可以延年，大可以住世。如果“根源牢固，元?dú)獠粨p，呼吸之間，可以奪天地之正氣，以氣煉氣，散滿四大”。但是，如果根源不固，精竭氣弱，人的元?dú)夥幢惶斓厮鶌Z，一損再損，氣盡而死，隨入輪回。

人的生命是一個生長、發(fā)育和衰老不斷改變的過程，這是一個自然的“順行”過程，人體的臟腑功能正常運(yùn)轉(zhuǎn)其實(shí)都是在消耗元陽真氣，在此過程中人的先天元?dú)庵饾u耗散直至消亡?！耙缘廊危孕g(shù)延命”的目的是“逆轉(zhuǎn)上述順行過程，從玄關(guān)一竅中尋覓被分離的體內(nèi)先天真氣；通過有為無為的修煉進(jìn)程聚合體內(nèi)之先天氣而成金丹，以金丹銷鑠所謂身體之陰魔而成純陽之體，達(dá)到從根本上改善體質(zhì)。”呂曰：“人命急如線，上下往來速如箭。認(rèn)得是元神，子后午前須至煉。隨意出，隨意入，天地三才人得一。既得一，勿遺失，失了永求無一物?！毙奚硪芯o迫感，人身易失。道教認(rèn)可佛教的輪回轉(zhuǎn)世，修煉的首要目的是脫離輪回，其功效“既不能至脫胎神化，入圣超凡，而筑基煉己，確有實(shí)功，亦可住世長年，與凡流迥異。其根元自當(dāng)劫劫常在修煉之門，而善因道緣亦不虛負(fù)，此所謂趁早種下種子”，修煉的益處即使不能成仙，也可強(qiáng)身健體，延年益壽，重要的是可以種下修道的善因，來世可以再繼續(xù)修行。

第二，“采先天，煉后天?！?/span>

修身的原理是“采先天，煉后天”，從后天身體修煉入手，首先要保有身體，而且要將其煉養(yǎng)為強(qiáng)健的身體，修煉性命，即修煉人之“精氣神”，“精氣神”是人之三寶，“欲聞大道，須重三寶。無是三寶，莫獲長年”。

修煉的起步就是被稱為“筑基”的功夫，主要修補(bǔ)身體后天虧損，補(bǔ)充身之三寶精氣神的功法，為煉丹作準(zhǔn)備?！秴味促e全集》前八品仙經(jīng)之六保精固命品講述了精氣神的轉(zhuǎn)化過程，“欲化其精，先守其性，欲調(diào)乎氣，先虛其心。動以養(yǎng)氣，靜以煉虛”，虛心以靜，心不隨物轉(zhuǎn)，虛以養(yǎng)氣?！皯?yīng)而無為，覺而勿隨，故虛極靜篤，氣轉(zhuǎn)神回”，性靜則不為外物所擾，性靜則氣轉(zhuǎn)神回，“抱元養(yǎng)樸，忘物含虛，窈冥之中，真精自歸”，真精即元精，不同于后天的淫精，真精以性定后自歸，歸后慎防為情為欲所失，“精不循欲，筑我靈基。以元精而化為元炁，由元?dú)舛蹥ぼ|”，精不為欲所失，而元精轉(zhuǎn)為元炁?！澳I雖寓精之穴，神實(shí)運(yùn)精之機(jī)。”在精氣的轉(zhuǎn)化過程中，神是主人，“夫?qū)W玄者，必先保身，行走坐臥，氣常馭神。神出便收，以固元根”，所以“保精必先養(yǎng)神。神固久久，精亦堅(jiān)靈”。此篇講了如何保精固命，神在其中起核心作用，心虛，神靜，不為物干擾，虛極靜篤氣回，真精歸，神要清虛，謹(jǐn)防精順欲因情失，可以固精筑基，煉神可以固精，保精必須要先養(yǎng)神，神靜定則精也堅(jiān)靈，精氣神是一體不可分的。

修煉性命的目的是保養(yǎng)精氣神，守神以固精，則精化氣，氣化神，神還虛轉(zhuǎn)化，“明雌雄，兩劍全，筑基煉己采后天。雖然后天名滓質(zhì)，先伏后天后先天。”后天之肉身雖然說是無用之物，但首先要把后天的肉身安置好，煉后天以返先天為目標(biāo)。

三、修命不修性之批評

修命不修性指修煉者不悟道而一味在修命之術(shù)上用功的人做法。呂洞賓曰：“只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毙廾欢ㄒ嫘扌?，如果只修命不悟道則不得修煉正途。

世人誤入旁門的原因是不悟道而輕性命。道無形無名，不可以言說，不可以常規(guī)思維認(rèn)知，世人難悟?！剁妳蝹鞯兰?論大道》曰：“非不欲開陳大道，蓋世人孽重福薄，不信天機(jī)，重財(cái)輕命，愿為下鬼”，并非沒有圣人開陳大道，而是世人罪重慧淺，不信道而重財(cái)物輕性命，“蓋舉世奉道之士，止有好道之名。使聞大道，而無信心。雖有信心，而無苦志。朝為而夕改，坐作而立忘。始乎憂勤，終則懈怠”，而“旁門小法，易為見功，而俗流多得?；ハ鄠魇冢了啦晃?，遂成風(fēng)俗，而敗壞大道”?？v有眾多奉道之人，只有好道之名，沒有好道之實(shí)，不去苦心實(shí)踐，而傍門小法，容易見功效，被世俗功利者信受，遠(yuǎn)離道而親近術(shù)，至死不悟，不僅自己被害，而且敗壞了大道?！暗啦贿h(yuǎn)人人自遠(yuǎn)于道耳。所以遠(yuǎn)于道者，養(yǎng)命不知法。所以不知法者，下功不識時，所以不識時者，不達(dá)天地之機(jī)?！边h(yuǎn)離了道的人，養(yǎng)命不知方法，練功不知時機(jī)，就不會領(lǐng)悟道的真諦。

呂洞賓主張內(nèi)丹之道，而斥外丹服食、導(dǎo)引、房中之術(shù)為傍門小法，“有齋戒者，有休糧者，有采氣者，有潄咽者，有離妻者，有斷味者，有禪定者，有不語者，有存想者，有采陰者，有服氣者，有持凈者，有息心者，有絶慮者，有開頂者，有縮龜者，有絶跡者，有看讀者，有燒煉者，有定息者，有導(dǎo)引者，有吐納者，有采補(bǔ)者，有布施者，有供養(yǎng)者，有救濟(jì)者，有入山者，有識性者，有不動者，有受持者，旁門小法，不可備陳。至如采日月之華，奪天地之氣，心思意想，望結(jié)丹砂，屈體勞形，欲求超脫，多入少出，攻病可也，認(rèn)為真胎息，絶念忘言，養(yǎng)性可也。指作太一含真氣，金槍不倒，黃河逆流，養(yǎng)命之下法，形如槁木，心若死灰，集神之小術(shù)，奈何古今奉道之士，苦苦留心，往往掛意，以咽津?yàn)樗幦绾蔚迷旎?，聚氣為丹，如何得停留，指肝為龍，肺為虎，如何得交合，認(rèn)坎為鉛，離為汞，如何得抽添，四時澆灌，望長黃芽，一意不散，欲求大藥，差年錯月，廢日亂時?！狈泊祟惙N種，皆被斥為“三千六百傍門法”，棄而不用，因?yàn)椤鞍T導(dǎo)引之法，可以一己之功，久必誤矣，非圣人流傳之法?！?/span>

內(nèi)丹與旁門法術(shù)的區(qū)別主要在于旁門小法不悟道，而且法不合道?！胺ú缓系?，多聞強(qiáng)識，小法旁門，不免于疾病死亡，猶稱尸解，迷惑世人，互相推舉，致使不聞大道，雖有信心苦志之人，行持已久，終不見功，節(jié)序入于泉下?！庇捎诜ú缓系?，修命不能助于修性，修煉之人被小法旁門所誤，求仙反成鬼。如果所修之法合道，則最高可以達(dá)到人仙，人仙是小乘法門，不悟道，但得道中一法，法中一術(shù)，能強(qiáng)身而多安少病。

呂洞賓的性命思想，因強(qiáng)調(diào)性命并重，而與以養(yǎng)生為目的的內(nèi)養(yǎng)方術(shù)區(qū)別開來。

第三節(jié) “有身不歸真”——修性的依據(jù)

一、“性”的涵義

“性”指心、神，泛指精神意識，性分為先天之性與后天之性，“蓋此性者，原于無始，竊之太極，判乎后天。后天之性，有理有氣。理分真妄，妄失本真。氣分清濁，濁昏固有。既昏既失，不可名性。而曰后天”。先天之性，原于無始，即是人先天的靈性，自人一出生，受后天環(huán)境影響而成為后天之性?！疤撜咝砸?，性乃無極之真，太虛之靈”。先天之性是人之靈性。

呂洞賓使用很多概念說明其心性論，首先，他把人的精神意識分為三個層次：天心、識神、元神。天心即靈性、先天之性，是天地所賜，“天心者，三才同稟之心，丹書所謂‘玄竅’是也。人人俱有。賢哲啟之，愚迷閉之”。天心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賢明之人開啟它，而愚迷之人關(guān)閉它。天心一竅就是“玄竅”，當(dāng)人從后天返回先天、天人合一之時，天心自然呈現(xiàn)。玄竅不是指生理意義的部位，指超越了有形的具體生理位置，天心是心性的最高層次。元神是父母所給，元神是先天之神，人之真性。識神是后天所生，大腦的后天意識，識神表現(xiàn)為由身產(chǎn)生的七情六欲。元神合道而靜，識神隨意而動。三者的關(guān)系是：元神包著靈性，識神包著元神。

《鐘呂傳道集·論煉形》云：“神者形之主，形者神之舍?！毙氖切蔚闹魅耍问巧竦募?，神與形是一體，密不可分。人的先天元神是虛靈空明的，但人離開母腹出生后，便逐漸被后天識神所污染，人體的疾患亦多是由心不寧所至，神氣耗盡則生命結(jié)束。只有通過內(nèi)丹修煉，還歸元神空明，并以此神為火來煉丹，神入氣中，煉盡后天陰質(zhì)，變?yōu)榧冴栔|?！熬珰怆S天地而敗壞，然有元神在，即無極也，生天生地，皆由此也”。人身的形的部分，即精與氣會隨形而亡，但只要能守元神，就可以超出陰陽，不在三界，得道成仙。

1. 修性即“性功”超越功夫

   呂洞賓曰“神活者，由其心之先死也。人能死心，元神即活，死心非枯槁之謂，乃專一不分之謂也?！边@里的“心”指后天識神，后天識神死，先天元神則活，識神死不是讓人如枯木死灰，而是心意專一不分，返歸于樸。修道必須修心，修心即修性。呂洞賓認(rèn)為“道本無隱，而心傳極秘，非秘也，非心授心受，不能授受也?！毙扌允秋@傳，沒有秘密，而道只能心悟，修性貴在心傳心受，心領(lǐng)神會。修性先治心，“然所修煉，固必除情，尤須治心”，“除七情以治此心，純一心以養(yǎng)大丹”。修心必須打破富貴關(guān)、名利關(guān)、情色關(guān)、生死關(guān)，如此治心到“了無一物”“物過無形”，“無物可憾，無可憾者，是名坐忘”，當(dāng)萬物不入心，無心于萬物時，心則不受外物擾動，如此“復(fù)見清靜虛曠本體”，自此則心體靈明，可以上同于天地。修性作用于整個修行過程，即使命功，亦必須有心的指導(dǎo)，因此修道必須修性。

   呂洞賓引入魂與魄的概念，“一靈真性，既落乾宮，便分魂魄?；暝谔煨模栆?，輕清之氣也，此自太虛得來，與元始同形。魄，陰也，沉濁之氣也，附于有形之凡心”，魂是輕清之氣，在天心屬陽；魄是沉濁之氣，在有形之凡心屬陰?！胺踩艘砸馍?，身不止七尺者為身也，蓋身中有魄焉，魄附識而用，識依魄而生。魄，陰也，識之體”。人身之中有魄，魄是識神的本體，識神是魄的運(yùn)用，如果識神沒有斷絕，魄就一直存在，生死只是換身形?！盎暾?，神之所藏也”，“拘于形也，即拘于魄也”，人身之中有魂，魂屬陽，魂隱藏著元神，元神受形的拘限，也是受魄的拘束。

   呂洞賓認(rèn)為修性即斷識神，保元神，消魄保魂。呂言“古人出世法，煉盡陰滓，以返純乾，不過消魄全魂耳?！惫硎羌冴幎鵁o陽，仙是純陽而無陰，人是陰陽混雜，呂主張煉盡陰質(zhì)而獲純陽之體。修煉就是回光，“回光者，消陰制魄之訣也……，光，即乾也；回光，即返之也”，回光就是煉盡陰性而返回純陽法訣，“一陰主于逐色隨聲，一陽主于返聞收見。坎離即陰陽，陰陽即性命，性命即身心，身心即神氣”，陰主于外逐聲色，陽主于內(nèi)返真元，坎離就是陰陽，性命，身心，神氣，因此修煉之人不要讓自己的精神隨外部事物變化而流失?！盎旰蒙?，魄望死，一切好色、動氣，皆魄之所為，即識神也……，學(xué)人煉盡陰魄，即為純陽?！被晔谷松?，魄使人死，煉魂就是煉陽神，制魄就是斷識神，消魄保魂則是斷識神，保元神。人的精與氣，隨著時間流逝而敗壞，但能守護(hù)元神，煉盡陰魄，成就純陽之體，則就能超越陰陽，跳出三界，得道成仙。

   魂在天心，天心是心性的最高層次，“然天心一竅，不在身中，不在身外，不可摸索而開，只可默存以俟”，天心不能用后天識神琢磨，只能在后天識神靜定后，天心一開，人天合一，道我合一，無人我內(nèi)外之分別，所以天心不在身中，又不在身外。修心性到此地步，即是對肉身的超越，對法我的超越，“一旦身心觸化，豈僅天外有天，身外有身已哉？”一旦超越身心，則達(dá)到體道之真。道理如此，實(shí)踐上卻是一個艱難的過程，所以呂說“非極聰明人行不得，非極沉靜人守不得”，凡人少有極高的悟性，修心悟道是一個漸進(jìn)的過程。修行不是一生一世的事，而是幾生幾世甚至更久遠(yuǎn)的過程。

   呂洞賓的修性是依循著老子“為道日損”原則，旨在超越此身的限制及羈絆。修性有功法，但“萬法歸于靜”。然而初下手時，還需要有下手工夫，“工夫下手，由淺入深，由粗入細(xì)”。從有知有覺的心，返上加到身體與精神意識形成之前的狀態(tài)，尋求天地尚未形成以前的本體。

2. 修性不修命之批評

   呂洞賓批評修命不修性、重方術(shù)而不悟道的做法，同樣，呂洞賓也批評修性不修命、重心性而不修性命的做法。修煉之人執(zhí)于修心性，不開悟卻而不修命，在呂洞賓的概念中是屬于鬼仙的人，“鬼仙的實(shí)質(zhì)問題在于心沒有悟道，沒有根本性地改變?nèi)梭w的精氣神，只是陰神出體而已”。

   呂洞賓的性命雙修以精神與身體雙重解脫為目的，與儒佛全然不同?！叭鍖W(xué)講究道德理性，講究人的精神生命，不講肉體的生命，對人的自然物質(zhì)需求作了非人的理解，即與禽獸無異，因而這種生命最終流于抽象的、滅人欲的、道德理性的精神。佛學(xué)一概否定現(xiàn)實(shí)性，現(xiàn)實(shí)的存在者是虛幻不實(shí)的，對于佛者來說，只有存在意義沒有存在者，因而修煉就是如何去死，死而后才超生，而超生只是存在意義的超生，即精神的超生”。儒學(xué)側(cè)重人的社會性，忽視人的自然性，佛教重來生，不談身體。呂吸收佛儒之學(xué)，但與佛儒有別，認(rèn)為不修命功的修性結(jié)果是出陰神，為純陰清靈之鬼而非純陽之仙。

   陳櫻寧先生講過：“人身精氣神，原不可分，佛家獨(dú)要明心見性，洗發(fā)智慧，將神光單提出來，遺下精氣，交結(jié)成形，棄而不管……彼滅度后，神已超出象外，而精氣尚留滯于寰中也，若道家(此處指道教)則性命雙修，將精、氣、神混合為一，周天火候，煉成身外之身，神在是，精在是，氣在是，分之無可分也?！币嗍桥u佛家修性不修命的做法。

   呂洞賓對修性不修命的批評緣于極少有具備頓悟的大根器之人。張伯端真人在《悟真篇》中的序言：“老釋以性命學(xué)開方便之門，教人修煉，以逃生死。釋氏以空寂為宗，若頓悟圓通，則直超彼岸；如有習(xí)漏未盡，則尚徇于有生。老氏以煉養(yǎng)為真，若得其樞要，則立躋圣位；如其未明本性，則猶滯于幻形?！笔廊诵扌匀粽婺茏龅娇占哦D悟，自然圓滿，但修道者多如牛毛，成道者鳳毛麟角。若根器淺薄，不得頓悟，一念有差，則墮入生死輪回，人身難以再得。呂洞賓的性命雙修性命并重，終究原因是人身本是形神一體，通過其性命雙修功法，根器大者可達(dá)人仙、神仙，根器小者也可以安樂延年，不僅延長人的生命，提高生活質(zhì)量，更重要的是延長寶貴的修道時間。所以呂洞賓警示修煉者“休作釋氏頑空。釋氏去身存性，道家化身養(yǎng)性”。

   呂洞賓的命功之術(shù)是漸進(jìn)之功法，《太乙金華宗旨之回光差謬》曰：“吾宗與禪學(xué)不同，有一步一步證驗(yàn)?！薄敖砸蛸砀鶞\薄，自失良緣，視己身為草芥，以致喪滅本來。不知性是心主，身乃心宅，了悟心性，何有于身？三者能空，是名大道，惟是心者，有一不悟，皆為凝滯。學(xué)道之士，動去幻身無用，究歸頑空，槁滅心性，不能證真……認(rèn)性之根，知命之本，惜精愛氣，修己存神?！逼胀ㄈ说母鳒\薄，難以實(shí)現(xiàn)道家之無為超越與禪宗之頓悟。世人盲目修性而不在修命，不得其道，反而失其本原，呂洞賓認(rèn)識到修煉是一個極為艱難而長期的過程，其性命雙修傳統(tǒng)道教的“以術(shù)證道”的實(shí)踐，并建立次第的內(nèi)丹功法體系。

   “修命”側(cè)重對身體的修煉，“修性”側(cè)重對身的超越，雖然最終的得道因素不是依賴于肉身，但“精神的超越又不能不解脫此色身的限制，身心是相互作用相互影響的，所以精神人于靜定之境必然會有色身氣脈的轉(zhuǎn)化過程，而只有真正轉(zhuǎn)化了色身，做身體的主人，精神的徹底解脫才能有可能。因此要超越身體就必須修煉身體，“四大皆空”恰恰是通過身體的修煉才能證到的”。修性不修命不能回避色身的限制，超越身體必須修煉身體，才能達(dá)到精神的徹底解脫。

1. 性命雙修，形神俱妙

   性命雙修是呂洞賓的核心思想，“只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只修祖性不修丹，萬劫陰靈難入圣，達(dá)命宗，迷祖性，恰似鑒容無寶鏡，壽同天地一愚夫，權(quán)握家財(cái)無主柄。性命雙修玄又玄，海底洪波駕法船，生擒活捉蛟龍首，始知匠手不虛傳”“性”與“命”本是混一不分的，呂強(qiáng)調(diào)修煉不能只修命或只修性，性命雙修是同時從性與命兩個方面下功夫，以尋求性命返本回源、體道合真的境界。“至于無始，不可言性，亦不為命，非性非命?！痹谧畛醯臓顟B(tài)，元炁為命，元神為性，無始之初性命是混一不可分的，但降生之后，元神歸于心，元炁歸于腎，先天的性命分判為后天的性命，內(nèi)丹修煉是由后天返先天，這個返的過程就是混融性命的過程，“修性”與“修命”是方便詞語，不能把“性”與“命”分成兩截看。各種修道方法中，修命中有修性，修性中有修命，只是其有所偏重而已，沒有絕對的只修命或只修性的方法。

1. 次第分明的性命雙修功法

   呂洞賓根據(jù)修道者性與命的層次，劃分為五個修道證果層次。

   1.鬼仙。“修持之人，不悟大道，而欲速成，形如槁木，心若死灰，神識內(nèi)守，一志不散，定中出陰神，乃清靈之鬼，非純陽之仙。以其一志陰靈不散，故曰鬼仙。雖曰仙，其實(shí)鬼也。古今崇釋之徒，用功到此，乃曰得道，誠可笑也?！惫硐傻奶卣鳛椋褐恍扌?，不修命，“性”方面不悟道；“命”方面沒有根本性地改變?nèi)梭w的精、氣、神，身體健康狀態(tài)不良，只是陰神出體，難逃一死，故曰鬼仙。

   2.人仙。“修真之士，不悟大道，道中得一法，法中得一術(shù)，清心苦志，終世不移。五行之氣互交互合，形質(zhì)且固，八邪之疫不能為害，多安少病，乃曰人仙?！比讼墒切拚嬷吭谛扌陨喜晃虼蟮?，修命上執(zhí)著于道中一法一術(shù)，法術(shù)雖然也是由道而來，但不能全于大道，人體的精氣神發(fā)生了局部變化，其結(jié)果是身體強(qiáng)健而少生病。

   3.地仙。“始也法天地升降之理，取日月生成之?dāng)?shù)。身中用年月，日中用時刻，先要識龍虎，次要配坎離。辨水源清濁，分氣候早晚，收真一，察二儀，列三才，分四象，別五運(yùn)，定六氣，取七寶，序八卦，行九州，五行顛倒，氣傳子母而液行夫婦也。三田反復(fù)，燒成丹藥，永鎮(zhèn)下田。煉形住世，而得長生不死，以作陸地神仙，故曰地仙?！钡叵墒切拚嬲咴谛扌陨蠜]有悟徹大道，停留在小成的水平上；修命上精氣神已經(jīng)發(fā)生了根本變化，人體后天的精與氣已經(jīng)化為先天的精和氣，有神仙之才，但止于小成之法，能延長壽命，長達(dá)數(shù)百年。

   4.神仙。“以地仙已成，厭居塵世，用功不已，關(guān)節(jié)相連，抽鉛添汞，而金精煉頂，玉液還丹，煉形成氣，而五氣朝元，三陽聚頂，功滿忘形，胎仙自化，陰盡陽純，身外有身，脫質(zhì)升仙，超凡入圣，謝絕塵俗，以返三山，乃曰神仙。”神仙是修真者在修性上已悟大道；修命上在地仙的基礎(chǔ)之上，進(jìn)一步悟道修行，煉形成氣，煉就純陽之身，神仙的精氣神完全煉化，陽神與身體分離，也就是得身外真身，可以脫離塵世。

   5.天仙。天仙是在神仙功夫已成的基礎(chǔ)上，傳道人間，建立功德，以達(dá)“功行滿足，受天書以返洞天，是曰天仙?！?/span>

   修煉之人的根器不同，決定性命雙修的功法不同，根器指修煉者的身與心的條件。鬼仙只修性不修命，不悟大道。人仙不悟大道，但得道中一法，法中一術(shù)，止于小成法有功，其結(jié)果多安少病。地仙未徹悟道但具神仙之才，煉形住世得長生不死。神仙煉成純陽之體。天仙是神仙基礎(chǔ)上，傳道積德，功行滿足。此五種修成，全由性命修行的程度。

   修煉之人如果有足夠的智慧直接達(dá)成無為還虛的境界，則不必分別性命雙修，而且一切有為功夫都沒有必要了，次第漸修法采取的是“以妄制妄”的一條方便道路，易學(xué)易練，使人有所憑依，有所追尋，使人逐漸恢復(fù)自性光明?！拔氖寂梢蕴摕o為宗，屬無上至真之妙道，頓超直人，修性兼修命，乃天元丹法”，上品丹法正是老莊與佛教禪宗的教旨，但文始派與禪宗對人的智慧有很高的要求。

   呂洞賓認(rèn)為最上一乘法是老子的清靜無為法門，他的《黃鶴賦》云：“最上一乘，乃無作而亦無為……上德者，以道全其形，是其純乾之未破；下德者，以術(shù)延其命，乃配坎離而方成。以道全其形，無為之事；以術(shù)延命者，有為之事。上德之人，先天之氣未失，純陽之體，守中抱一，即可全其本來之真形。中下之人，先天之氣已傷，陽為陰陷，必須竊陰陽，奪造化，先固命基，從有為而入無為，方能成真。”有為是中下之人的方便入手工夫，補(bǔ)后天虧損，此之后才能進(jìn)一步修煉高層次功法。人人皆知最上一乘是無為，但不是人人能做到無為，因?yàn)樾逕捴松眢w條件不同，心性條件不同。慧根之人，可以直指其心，直奔大道的修為。凡心太重，業(yè)力太深，慧心不明，身已有失，就不可能直指其心。胡孚琛教授認(rèn)為“少陽派主張性命雙修煉養(yǎng)陰陽，以有為法而至于無為法，次第分明，便于入手，流傳甚廣，故丹家有以文始派最高，以少陽派最大的說法?！惫P者認(rèn)為，鐘呂丹法被劃分為少陽派，但鐘呂丹法的最上乘功夫其實(shí)與文始派相同，做為一個層次分明的修煉體系，包括了文始派的修煉層次。

   鐘呂丹法與《道德經(jīng)》真詮相比，落歸第二，但也是修煉正法，由于“清靜法門，罔或繼者，于是則有修命之說，分合陰陽，交配水火，取坎填離，透辟玄關(guān)……以成我相，是以后天，諸種種功，復(fù)還先天本來真體。雖于太上，《道德》真詮，落歸第二，然亦修行，正法眼藏?！崩献拥那屐o無為法門是最上乘，但對修煉人的根器要求很高，呂洞賓修命之法以后天返先天，根據(jù)修煉人的根器程度都有可行的下手功夫?！案鶞\器薄，先命后性。性為身主，身本為客，身養(yǎng)此性，讓之為主”。即依世法而修出世之法，根器淺薄之人應(yīng)采用次第之法。首先要以命功筑基保養(yǎng)身體，命不存，性何以立?由于內(nèi)修方術(shù)源遠(yuǎn)流長，支派眾多，“遂有各種旁門左道，竊其余說，創(chuàng)為邪論”。于是各種方術(shù)流行，真?zhèn)坞y辨。鐘呂丹法集內(nèi)修術(shù)大成，摒棄法不合道的方術(shù)。

   五個修道層次反映修煉者的五種性命層次，只有性命雙修，心悟道，身中精氣神升華，才可謂是真正的體道得道。鬼仙不足取，天仙難以企及，《靈寶畢法》主要傳授人仙、地仙、神仙三乘功法：呂把修丹分為三個層次，下等層次“三年不漏，可結(jié)下丹，顯我真玄”，小乘安樂延年之法即是人仙階段之法；中等層次“六年不漏，可結(jié)中丹，元神漸出，大道昭然”見元神，中乘長生不死之法是地仙階段之法；上等層次“九年不漏，大丹克全，飛騰自我，身列仙班”。大乘超凡入圣之法是神仙階段之法?！鹅`寶畢法》總共四十七段具體細(xì)致的功法，每段功法即講修性又講修命，皆從金誥、玉書、真原、比喻、真訣、道要六個方面解釋功法，其中金誥、玉書、真源講大道與天地之理，比喻以人道比天道，真訣與道要為功法要訣，并有實(shí)質(zhì)性的練功要訣，每一段功成皆有生理與心性上的驗(yàn)證，必須得到驗(yàn)證，才能進(jìn)行下一段的修煉。

   呂洞賓的著作皆以性命雙修為特征，呂洞賓的《太乙金華宗旨》則在此基礎(chǔ)上，進(jìn)一步對心性在修煉中的作用進(jìn)行了專門論述（見第二章第三節(jié)、第四節(jié)）。流傳甚廣的《百字碑》、《敲爻歌》、《道德經(jīng)釋義》、《前八品仙經(jīng)》、《后八品仙經(jīng)》、《五品仙經(jīng)》、《清微三品經(jīng)》等著作，既重修性以降心，又重修命以煉身，性命混融以歸真。

2. “太一為本，金華為末，則本末相資”

   呂洞賓云：“大道以虛無為體，以隱現(xiàn)為用，故須不住于有，不住于無，而氣機(jī)通流。吾輩功法，惟當(dāng)以太一為本，金華為末，則本末相資?！碧患粗傅?，金華又稱金丹，悟道與功法是體與用、本與末的關(guān)系。此論體現(xiàn)了呂洞賓道論，無形之道與有為具體之法本末相資，相輔相成。所以應(yīng)不拘泥于有無，而在于氣機(jī)流通，有為功法助于修無為之道的實(shí)現(xiàn)。

   呂洞賓認(rèn)為性功以無為為宗，命功以有為為用。呂洞賓重視修煉心性，其《逍遙訣》曰：“大道之要，不外‘無為而為’四字。惟無為，故不滯方所形象，惟無為而為，故不墮頑空、死虛?！薄暗辣緹o言法本空，強(qiáng)名指作虎和龍。天然一物真無始，隱在閻浮同類中。”“修道至大師兄，正誠圓通?！苯允茄孕逕捴E在于無為自然。何為自然？“隨自然之機(jī)，而合混成之道，謂之自然?！彼^自然，就是無心于物，天人合一。呂洞賓指出：“對境無心便是禪”，“萬法歸一”是歸于自然無為。如何是有為？如何是無為？“凡心非極靜則不能動，動則妄動，非本體之動也。故曰：感于物而動，性之欲也；若不感于物而動，即天地之動也”，若心神不達(dá)到極靜則不能動，即使動也是妄動，不是先天元神在動，而是后天妄心在動，心因感應(yīng)事物而動，是人性的欲望所驅(qū)使，是識神作用，是有為?！耙荒畈黄?，則正念乃生，此為真意。寂然大定中，而天機(jī)忽動，非無念之動乎？無為而為，即此意也”。識神靜，一念不起，正念產(chǎn)生，靜極而生動，是天機(jī)發(fā)動，是元神作用，元神顯則天心現(xiàn)，天心即真意，天心一現(xiàn)，則無為而為?！吧系聼o為，不以察求。陰陽內(nèi)感，天地同游?！薄安辉趧谏?，不須苦行，息慮忘機(jī)合自然。”“以無為自化，不求生而乃長生”。自然無為，達(dá)到無思無慮、心如止水、離形去知、物我兩忘的心境。“外其身形，求身外之真身，無生亦無死”。 “外忘其身，內(nèi)忘其心。虛生明，空生慧，清靜合太虛”。呂提倡修性以自然無為之法，外忘其身，內(nèi)忘其心，超越身形生死，身心兩忘，至于虛、明、空、慧，得真靜，“以弱制強(qiáng)，以靜制動，靜極乃道也”，“復(fù)歸混沌，返于上清”，靜極則精氣神混而合一，性命混融，“返本歸太清，與道合真”。返于太虛，與道合真。

   道與功法，本末相資，無為以修性，有為以修命，以無為為本，以有為有末，不可偏廢一端。呂曰“無為修身，有為氣化，化而返無，歸之于空，”即是體悟無為之道以修養(yǎng)心性，而有為即是修煉命功以轉(zhuǎn)化精氣神，最后返于虛無，煉虛合道?！盁o為修道，以有為之說戒之。”有為之說即是具體的功法，雖然道不可言，但具體的功法是告戒避免錯誤的有效方法。最上乘法是無為，修行是從有為到無為的過程，“性命之道，始終修養(yǎng)先天虛無真一之氣而已，別無他物。以術(shù)延命，以道全形，始而有為，終而無為……不由天，不由命，而由我一點(diǎn)道心”。行術(shù)為了延命，從有為開始，性命雙修，最終的目的是無為，命運(yùn)由自己的道心決定。

   修煉是性功入手，性功了手。有為修命是無為修性的基礎(chǔ)，而無為則又是得道的唯一方法，無為與有為相輔相成，修煉就是從有為到無為，無為是練性的必由之路。命即身體，身體不會自己修行，修行的開始即是修心悟道，修心則首先要降心。《百字碑》通篇講“養(yǎng)氣忘言守，降心為不為”，首先要入靜煉己，是“降心”的功夫，念止神活。呂注道德經(jīng)云：“立性而后命”，“盡性以俟命，返命而復(fù)歸于性”，降心是立性，立性后才能談修命。性功是入手，人若修道先要聞道悟道?！懊谟谀I，性屬于乾，心凝為神，神靜為性，窮理盡性，混茫無端。神歸無為，煉鍛三元”。性命一體，修性可以惠命，返命又復(fù)歸于性，神歸于無為。性功是超越功夫，在修行中，神不能著境，“神貪境則氣散，神歸室則氣融”，對于出現(xiàn)的境相，要見如不見，聞若未聞，“到一境，滅一境，入一步，殺一步，得一趣，忘一趣，知一妙，去一妙，危微精一”。修性以柔弱中和，削弱識神與后天意識，“以柔以弱修身，以中以和修道”。若去其情識，而氣自暢通，守其虛靈，則元神自明。命功從守竅等法入手，開關(guān)展竅，再與宇宙溝通，混融虛化而合一，但最終都必歸于虛極靜篤，性功是入手，最后一招也是性功了手，從有為到無人無我，與宇宙混化融一，本性顯而慧性彰。

   呂洞賓的思想歸于老子的境界之道，且提供了具體操作方法。呂洞賓的命功是根據(jù)修煉人的根器不同而創(chuàng)立的方便法門，其特點(diǎn)是以術(shù)證道，回歸老莊修道境界。

3. “無身不成道，有身不歸真”――“性命雙修”對身心的超越

   呂洞賓對身心神氣和天人合一的機(jī)制有具體的描述，“命由身累及生死，性由心役及浮沉。命固心虛，道隱無名。圓明返本，劫運(yùn)皆空，身定形固，形固了命。心定神全，神全了性，神全形固，抱元可成”，“命”由于身的拖累而有生死，“性”由于心被役使而不得真性，“命”固心虛則可返本，心定則神全，神全則形固則了性，因則身與心是復(fù)命返遠(yuǎn)之根?！叭Ｕ?，身安無欲，全氣養(yǎng)心，心靜絕物，全神反虛，虛極靜篤”修命對人體形態(tài)及生理功能改善伴隨著心理、心靈的改善進(jìn)程，《靈寶畢法》、《鐘呂傳道集》與《太乙金華宗旨》闡述了身與心變化的各個方面內(nèi)容。例如《鐘呂傳道集第十八論證驗(yàn)》、《靈寶畢法》每一節(jié)都有身與心方面的變化的驗(yàn)證。呂關(guān)注心與身的相互作用，人是一個身心的統(tǒng)一體，人有了這個有限的肉身，精神也就被色身所限制，要達(dá)成精神的超越，就必須超越肉體的限制，性命雙修正是根源于人具有色身障礙的事實(shí)。

   呂的性命雙修思想從后天有身開始，返于先天無身，“從后天的性命修煉返還于先天的性命本來合一的境界，以最后還虛的工夫超出一己之身而冥合于虛空無限境界”?？雌莆覉?zhí)與身執(zhí)“心身非有，何所罣縈？”身不過是“四大膿血，如污糞中”。

   命功修身正是為了達(dá)成性功超越身心，“有形之中，而尋無形，因命見性，實(shí)性之因，無形之中，而尋有形，因性見命，故曰虛心，性本天賦，自然而成，命本形靈，筑鉛海內(nèi)?！庇捎谟猩淼南拗疲猩?，由于心受外物的役使，而性不能靜定。若命堅(jiān)固心虛無，領(lǐng)悟語言之外的大道，則真性返回本來，所有的劫運(yùn)都不存在，身心安定精氣強(qiáng)固則了命。心定了神氣全，神全自然精氣固，則丹道可成。心靜則神反于虛，返于虛性則神虛無靜篤。所以一切源于心的因素，心靜則悟道，體道則氣回，如此則丹結(jié)，成就身外真身。

   從有身到無身的修煉過程中，識神、元神、身之精氣神、有為、無為漸漸發(fā)生變化。呂洞賓以識神和元神在不同階段的作用，提出回光的方法，回光是修性的總名稱，“夫回光，其總名耳。工夫進(jìn)一層，則光華盛一番，回法更妙一番。前者由外制內(nèi)，今則居中御外，前者即輔相主，今則奉主宣猷，面目一大顛倒也”。

   修煉中識神漸弱元神漸顯，隨著功夫的上進(jìn)，元神日強(qiáng)，而識神日弱，“用心即為識光，放下乃為性光?！庇眯挠靡饩褪亲R神，放下則元神性光顯現(xiàn)，識神不斷，元神不生，心空，忘空，才為真空，有為法斷后天識神，無為法是回先天元神，無不為法是回真性。除了論述元神與識神，性光與識光的區(qū)別，以作為其回光法的理論基礎(chǔ)之外，也具體地指出回光法的修習(xí)方式。比如，第一章所說的“訣中捷訣”，以及第三章、第四章的諦觀鼻端及調(diào)理呼吸之法，都具有著簡明且可直接進(jìn)行操作的特點(diǎn)，“前言回光，乃指點(diǎn)初機(jī)，從外以制內(nèi)，即輔以得主，此為中下之士修下二關(guān)，以透上一關(guān)者?！本毠Φ钠鸪蹼A段，是識神來控制內(nèi)部元神，通過制服識神得以顯現(xiàn)元神，這是為中下之士修煉中下兩關(guān)，最后透入上關(guān)的方法。

   修行之人過了筑基、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的階段，識神漸弱，到煉神還虛階段就可以以元神駕馭識神。以下詳細(xì)分析其變化過程：

   “煉身攝氣的筑基階段，識神起主導(dǎo)作用，元神漸漸顯露。此階段是“有為而為?！?/span>

   煉精化炁階段，識神控制、指使元神發(fā)揮作用。此階段從有為而漸入無為，有為占主導(dǎo)。

   煉炁化神階段，識神輔助、跟隨著元神發(fā)揮作用。此階段從有為到無為過渡。

   煉神還虛階段，識神漸漸隱退，元神起主導(dǎo)作用。此階段無為占主導(dǎo)。

   煉虛合道階段，識神泯滅，元神獨(dú)尊。^”此階段無為而無不為，與道合真。

   可見在修煉過程中，功夫從低到高，但始終是神氣合一，形神合一，性命相互作用，精氣神同時變化。隨著功夫的加深，命功的部分，由精固，到精化炁，炁化神變化，性功部分，識神漸靜，元神漸顯。經(jīng)過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等一系列工夫，使得形、氣、神、道之間互相轉(zhuǎn)化，層層超越，整個修煉過程是逐步打通身形障礙，達(dá)到形神俱妙的境地，實(shí)現(xiàn)性功和命功的統(tǒng)一。

   所以呂洞賓的《道德經(jīng)心傳二種》中講：“先以靜御氣，后以精養(yǎng)身，無身不成道，有身不歸真，先以靜而抱真，后以后天而養(yǎng)身才是后其身，而身外之身方得?！眳味促e的性命思想無不圍繞“身”而展開。開始著手以修命為主要內(nèi)容，但修性是一直參與的。修煉至《靈寶畢法?第九內(nèi)觀交換》時，隨著功法的深入，陽神尚止于身中，性功愈純熟，“心源清徹，一照萬破，亦不知有物也。氣戰(zhàn)剛強(qiáng)，萬感一息，亦不知有法也。物物無物，以還本來之象。法法無法，乃全自得之真”。心源清徹，一心可以照破萬物，也就不知道有物。萬種感受凝于往來一息，也就不知道還有法。從萬物到無物，以返還本來氣象，從萬法到無法，才成全自得的真元。即以心運(yùn)化一氣，就能超越萬物達(dá)到無物、超越萬法達(dá)到無所法，從而返道還真。“沖和之氣，凝而不散。至虛真性，恬淡無為。神合乎道，歸于自然。當(dāng)此之際，以無心為心，如何謂之應(yīng)物，以無物為物，如何謂之用法，真樂熙熙，不知己之有身，漸入無為之道，以入希夷之域.”這里元?dú)饽鄄簧⑹?，真性無為，神與道合，超越外物、法與凡身，入自然無為的道境。其功法要訣告誡，若認(rèn)物境，貪戀功中出現(xiàn)的幻境，就會產(chǎn)生魔障，不得超脫之法，陽神止于身中，陽神不出，最多只是陸地神仙長生不死，而不能脫質(zhì)成神仙。

   《靈寶畢法?第十超脫分形》是修煉的最高層次，“回視故軀，亦不見有。所見之者，乃如糞堆，又如枯木”。修煉到陽神出殼，出現(xiàn)身外之真身，回看原來的肉身，則不見有，所見是糞堆或是枯木。肉身本是幻身，但肉身是修煉的必須條件?？雌迫馍聿⒉坏扔谠谛逕捴蹙蜅壣恚诔摲中蔚膶哟紊?，不看破肉身陽身就不能出殼，只能止于身而為陸地神仙，陽神出還要返于肉身，最終功成身外之身成熟，才可以棄身。此亦為“無身不成道，有身不成真”的注解。

   呂洞賓曰“所謂真道養(yǎng)神，偽道養(yǎng)形，內(nèi)全性命，外逆人情”，對形與神有如下之解“常抱其神，以保其形……時加修葺，補(bǔ)漏遮風(fēng)。四大幻軀，一包膿血，污濁之體，安能上升”，修葺與補(bǔ)漏的是人身之中的精氣神，人的形體是幻身，不是真身，不過是一包膿血，但精氣神是人之三寶。所以“著相煉幻，徒費(fèi)修功”，真正的大道是為了返于先天之性命，而不是為了鍛煉形體養(yǎng)生，修道要內(nèi)修性命，還要外積功德，心住虛靈。

   呂洞賓的性命雙修不是追求可見的肉身的永恒，其命功修煉中是將色身修煉成“陽神”之仙。當(dāng)陽神出現(xiàn)，即是身外之真身，而非肉身幻身，此時一定要超越身執(zhí)、我執(zhí)、法執(zhí)，才能粉碎虛空，與道合真。呂洞賓的回光法貫穿《靈寶畢法》整個修煉過程，由修身入手，識神漸靜，元神漸顯，到最后超越身心。呂洞賓旨在“設(shè)法超越老子所謂‘此身’的種種限制；但其所提示之方法，顯然要比《老子》一書，來得清楚、明確，具有可操作性?！边@正是鐘呂內(nèi)丹主要貢獻(xiàn)之一。

4. “修心是道”

   道以心得，心是身的主宰。呂洞賓曰“不外修心，心為精氣神之宰……三教圣人，垂教后學(xué)，無非教人修此一心……心未動之先，便是先天，既動之后，便落后天，故至靜時，情識俱泯，宛然無極之真……心不靜，則不虛，不虛則不靈，不靈則塊然頑鈍，與物無殊”。所以呂洞賓講“不知修心是道，心不外游，自然神定，”修心即修道。

   呂洞賓嘆世上之人羨慕神仙的多，卻不知道修煉自己的心性：“凡欲養(yǎng)神，必先養(yǎng)氣，若欲養(yǎng)氣，必在忘言，若能忘言，不若絕慮，既能絕慮，皆在于心。心者，道之用，主宰一身，莫大乎此。煉心之用，視聽不知，喜怒不起，忘情絕念，了悟身心”。主宰一身的是心，若心能忘言絕慮，不受情欲牽制，則可以了悟身心。“不知修心是道，心不外游，自然神定?！倍ㄐ牟趴梢陨翊?，“定心棲神，神以所存，心定神彰，神彰物冥?！毙亩ㄉ衩鳎?dāng)心寂然不動，天機(jī)發(fā)動，所以煉化精氣必須先修心，靜心無欲才是修道的根本?！胺刀鴼w之，以合天性”，“守道之基，必虛其心，心虛物虛，物虛心靈”，心若不虛，為外物反役，則“心神顛倒，錯亂天真，種種心生，名曰妄心”。妄心是識神，識神活則元神死。

   呂洞賓《沁園春》云：“七返還丹在人，先須煉己待時?！睙捈褐?，莫先于降心，但降心須要識得心。因?yàn)椤靶韵岛跣模岛跎怼?，“忘情養(yǎng)性，虛心養(yǎng)神”。

   修道起至關(guān)重要作用的是心，虛心養(yǎng)神，虛心性明，“心虛性明，命固精生，滌慮洗心，沐浴此身。養(yǎng)性之方，保命之喻，性返虛寂，心入無為。精自化氣，氣自化神，神自化虛”。

   修心有兩層超越：一是身與物相比，重身而輕物。以前面修命已講過，此不再談。

   二是身與道，對身的超越。道教重身，重的是精氣神，重三寶“夫人一身，止精氣神”精氣神是煉丹之藥，無藥無從下手修行。無身不成道，是指無人之三寶不可以修道成仙，有身不歸真，是精化氣，氣化神，神還虛，需要看破人身，而身心俱忘，最終與道合真。莊子提出的“心齋”、“坐忘”之法，《太平經(jīng)》提出的“守一”之法，上清派的“存神”之法等，都屬于修性的方法。內(nèi)丹修煉的煉神還虛階段也主要是一個修性的階段。

   修心是道，呂指明性命修行的要點(diǎn)和精氣神的轉(zhuǎn)換過程，修命則命固，修性則性靈，修心固住元精，精不因物境而散失，即為元精，元精是人命之根?！俺槿ビ?，志在希言”，注意防范情與欲的魔障。煉丹即是煉人之陰陽，以元神運(yùn)化精，還丹是返還其本性，心不為外境所迷，而返神內(nèi)觀，“丹心即道，丹道即心，息因胎住，胎因息存，息從心起，心靜息融。調(diào)息之道，息息歸根，根非有根，由炁而生。”修丹即是修心，使先天一炁生。

   修性以合道，性功的作用即煉心悟道，心運(yùn)化一氣，超越萬物達(dá)到無物，超越各種法而達(dá)到無法，自然無為的真境?！靶撵o神全，神凝性見……虛心養(yǎng)神，固握靈根……以心煉性，以氣保命……靜精氣神，始得不亂，忘物我人，以防其漸……得道忘言。”修心則神全性現(xiàn)，虛心則命固，修煉心性，養(yǎng)氣保命，至物人我皆忘的境界，體道而進(jìn)入不可言說的真境。但修行過程中，會出現(xiàn)各種幻境，修道人要無容私心于物，過一境，殺一境。所謂見佛斬佛，見魔斬佛，如果不能保持不著境的，心一著物則有入魔的危險?！八^真者，虛心絕慮，保氣養(yǎng)精，應(yīng)物而不存于物，養(yǎng)虛而體于虛空。”“心空道亦空，風(fēng)靜林還靜，卷盡浮云月自明，中有山河影”心不著物，任一切變化，幻境自去，神自復(fù)清明。

   心性的修煉最終目標(biāo)一定是合道為一，萬物一體，人我兩忘，無物我對立分別。如果還有一個自我的意識，則無法與道相融為一。人如果作為一個獨(dú)立的個體與道相對，則人是有限的存在。人如果能突破自我而與萬物一體，人我兩忘，則人就能返與無限的道，能獲得無限與超越。呂的內(nèi)丹雖有一套系統(tǒng)的具體有為的修煉功夫，但其最后歸宿則是“與道為一”，無為自然。

5. “內(nèi)修性命，外積德功”

   據(jù)道教史傳的載述，呂洞賓證道之后，鐘離權(quán)曾勸他即刻解脫，脫離塵世，然而他發(fā)誓要度盡眾生之后，才隱入真境。正是因?yàn)檫@一宏愿，民間又稱他為“玄門中的觀世音”。呂洞賓可貴之處，即是發(fā)下“必度盡眾生，方肯升天”的宏愿，并身體力行，不分別地渡世人，關(guān)注現(xiàn)世，提倡在塵世中修行，從而在民間與道教產(chǎn)生極大的影響。

   呂主張欲修仙道先修人道?！叭说牢戳耍傻离y全，欲修真道，人道合仙”，“欲學(xué)仙道長生，先修人道為務(wù)”。即提倡修道先做人，“陰德伏鬼，陽德伏人，二德既備，道果堪成。絕除煙火，滅貪戀心。內(nèi)修性命，外積德功?！币笮薜勒邚V修道德，內(nèi)修性命，外積功德。鐘呂丹法中，天仙要廣修道德，功德圓滿才能成仙。

   呂洞賓性命修煉思想肯定現(xiàn)世并超越現(xiàn)世，教導(dǎo)修真之士立行立功、普世濟(jì)人，是修性與修命的現(xiàn)世結(jié)合，使修道行為不同于以前隱于遠(yuǎn)離人世的山林，而是在世出世，“學(xué)道者，原不在山。處塵世，隱金馬，方是大修行人。故曰：山惟靜而已。”提出煉心在塵世?！栋僮直吩疲骸罢娉ｍ殤?yīng)物，應(yīng)物要不迷?！敝v靜修要在應(yīng)事接物之中，不迷于塵事。做到以無形之真以應(yīng)有形之假，并且借假以修真?！肚鞍似废山?jīng)之五行端教品》勸修道人修忠孝道，以大隱隱于市井的方式修煉心性，“但絕塵心，道心坦然，廣行陰德，回悟三元，”在塵世中絕塵心，積陰德以明心見性。

   呂主張普度群生，傳道于大德之人?！靶薜乐?，心無毫塵，得道之士，行多隱貧，道非財(cái)授，授傳信人，以利求吾，吾何以聞？虛己覓道，圣必顯靈。有此大道，付于德人，惟爾孚佑，累積功勛。龍沙現(xiàn)化，普度群生，世有修學(xué)誠心之士，命汝廣傳，濟(jì)拔沉淪。務(wù)使大道，在在昌明?！?/span> 度人不論其貴賤，而論其德行，要求普度眾生以救世人，“行吾道者，積功修德，勸善化惡，講教忠孝，勵勉信誠，以氣致柔，從容中道”，“以道義行仁慈，利物濟(jì)生，愍貧恤苦，慈悲惻隱，澤及昆蟲，至于草木，不可傷殘?！币蠼袒廊诵猩菩扌校瑦垧B(yǎng)人民及一切生命。

   呂洞賓傳道對象不分門第與貴賤，上至達(dá)官貴人，下至妓女，不僅在道門中顯化，也在佛門中點(diǎn)化，并寫下大量的勸世詩文。如“黃秀才，黃秀才，既修真，須且早，人間萬事何時了。貪名貪利愛金多，為他財(cái)色身衰老”，“莫教大限到身來，又是隨流入生滅”，“莫退初心，善愛善愛”。呂洞賓勸人修道，“養(yǎng)得兒形似我形，我身枯悴子光精。生生世世常如此，爭似留神養(yǎng)自身” 呂洞賓還寫了大量勸世詩文，以啟發(fā)人從世上的迷中覺悟，當(dāng)今仍常見勸善文：“一毫之善，與人方便，一毫之惡，勸君莫作，衣食隨緣，自然快樂，算是甚命，問什么卜，欺人是禍，饒人是福，天眼昭昭，報(bào)應(yīng)甚速，諦聽吾言，神欽鬼伏”。 “貪貴貪榮逐利名，追游醉后戀歡情，年不永，代君驚，一報(bào)身終哪里生?！边@些詩文至今廠為流傳，這種托呂洞賓之名寫詩文及道經(jīng)的行為本身就說明呂洞賓在民眾中的威望。

   呂洞賓在道教“下開南北東西四宗及千峰、五柳等諸派”，成為道教內(nèi)丹祖師，在民間由真人、真君、帝君不斷加封，成為百姓膜拜的神仙?？梢哉f呂祖信仰與呂的內(nèi)丹思想之所以在宋以后的中國盛行，宋以后的各種文獻(xiàn)關(guān)于呂洞賓的記載屢世不絕，與呂洞賓提倡“內(nèi)修性命，外積德功”的傳道度人活動密切相關(guān)。

6. 三教融通

   呂認(rèn)為三教一理：“圣學(xué)以‘知止’始，以‘止至善’終，始乎無極，歸乎無極。佛以‘無住而生心’為一大藏教旨。吾道以‘致虛’二字，完性命全功?？傊?，三教不過一句，為出死護(hù)生之神丹，神丹惟何，曰‘一切處無心’而已”。儒學(xué)以《大學(xué)》的“知止”開始，到“止于至善”為終；佛學(xué)是以《金剛經(jīng)》的“無所住而生其心”為大藏教旨；道教以《老子》所講的“至虛極”來完成性命全功，三教共同之處是“一切處要無心” 老子從無為而得道：“致虛極，守靜篤”，“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無為，無為而無不為?！贬層材嵴f：“一切圣賢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意即佛、道、儒三家創(chuàng)立者皆是通過無為之法由靜定中而得其宇宙的根本大道，因而三教歸于一理。

   呂洞賓主張三教合一，反對三教“分門別戶，各持一端，互為攻勸，各存一見，持論立說”，如果是為道而說，還屬公誠，但“其流既遠(yuǎn)，私弊叢生，彼此相擊，各樹黨援，名為衛(wèi)道，而實(shí)為己”，“豈知三教，本出一原，會通斯旨，并可不立?！眳味促e言：“三教總一教，得來無欲間。”呂洞賓雖有批評佛教，但如同他亦批評道教一樣，是批評其中義理上不實(shí)之處，而非是一己之見。呂洞賓教后人放棄分別之心，“念佛虔誠即是丹，念珠八百轉(zhuǎn)循環(huán)，念成舍利超生死，念結(jié)菩提了圣凡。念意不隨流水去，念心常伴白云間。念開妙竅通靈慧，念偈今留與汝參”。呂所留下的度人事跡亦是不分佛、道、儒，在三教之中皆有顯現(xiàn)。

   后世道教丹派以鐘呂丹道為宗，同樣融通儒釋，皆倡三教歸一之旨。南宗張伯端以道為本，援佛儒入道，《悟真篇·自序》中明確說“唐忠國師，于語錄首敘老莊言，以顯至道之本末如此。豈非教雖分三，道乃歸一”?！搬屖弦钥占艦樽?，若頓悟圓通，則直超彼岸；老氏以煉養(yǎng)為真，若得其樞要，則立躋圣位；仲尼序正人倫，施仁義禮樂之教”。而北宗王重陽明確提出三教合一，道釋儒均齊，無有偏重?！吨仃柸婕酚小秾O公問三教》一詩曰：“儒門釋戶道相通，三教從來一祖風(fēng)。悟澈便令知出入，曉明應(yīng)許覺寬洪。精神氣候誰能比，日月星辰自可同。達(dá)理識文清靜得，晴空上面觀虛空?！薄叭毯弦弧痹诘澜處谉o爭議，可見創(chuàng)立丹道正統(tǒng)的祖師呂洞賓對此有一定的影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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