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子》
(周)尸佼 撰
(清)汪繼培 校正
說明
《隋書?經(jīng)籍志》、《舊唐書?經(jīng)籍志》、《新唐書?藝文志》作二十卷。尸子其人,《史記?孟子荀卿列傳》稱其為楚人,《漢書?藝文志》稱其為魯人,劉向《別錄》稱其為晉人。《漢書?藝文志》班固自注:尸子“名佼,魯人,秦相商君師之。鞅死,佼逃入蜀”。然《史記?孟子荀卿列傳》曰“楚有尸子”。裴骃《集解》曰:“劉向《別錄》曰:‘楚有尸子,疑謂其在蜀。今按《尸子》書,晉人也,名佼,秦相衛(wèi)鞅客也。衛(wèi)鞅商君謀事畫計,立法理民,未嘗不與佼規(guī)之也。商君被刑,佼恐并誅,乃亡逃入蜀。自為造此二十篇書,凡六萬余言。卒,因葬蜀。”司馬貞《索隱》亦曰:“按尸子名佼,音絞,晉人,事具《別錄》?!?/span>
《尸子》原書自宋以后佚失,清代先有惠棟刻《尸子輯本》三卷,又有任兆麟刻《校訂尸子》三篇,繼有孫星衍刻《尸子集本》二卷。至嘉慶十六年(1811),汪繼培據(jù)三人輯佚,重加厘訂,成《尸子校正》二卷。其書以唐代《群書治要》所載《尸子》部分為上卷,以散見各書之文字為下卷,另集各輯本所違錯及誤收文字為《存疑》,附于書后,故呂思勉《經(jīng)子解題》稱之為“實最善之本也”。
《尸子》一書自清及近代以來,學者多視為偽書。然呂思勉先生《經(jīng)子解題》稱今本《尸子》,“據(jù)今所輯存者,十之七八皆儒家言……此書蓋亦如《呂覽》,兼總各家而偏于儒……實足以通儒、道、名、法四家之郵?!庇址Q:“其文極樸茂,……今雖闕佚已甚,然單詞碎義,足以取證經(jīng)子者,實屬指不勝屈……此外典制故實,足資考證者尚多?!卑磻?zhàn)國之際,學者多有能涉獵百氏、不主一家者,如韓非于師承則為儒家之荀卿,于學理則為道家之老聃,儒道名法自相通,而不止于相絀相非也。觀其《廣澤》一篇從容平章墨子、孔子、皇子、田子、列子、料子之語,豈難明此?《尸子》恐亦如《四庫》館臣所論《慎子》,“道德之為刑名,此其轉關”者歟?是邪非邪,亦所謂可與通達者道,難為固陋者言也。
汪氏原刻收入《湖海樓叢書》,光緒三年浙江書局據(jù)以刻為《二十二子》,此次據(jù)上海古籍出版社縮印浙江書局刻本整理。原刻段落均仍舊不改,而加以現(xiàn)代標點。原刻為夾注,現(xiàn)均改為段后注。
目 錄
自序
卷上
勸學
貴言
四儀
明堂
分
發(fā)蒙
恕
治天下
仁意
廣澤
綽子
處道
神明
卷下
散見諸書文匯輯
正文
自序
《漢書?藝文志》雜家:“《尸子》二十篇”,隋唐《志》并同。宋時全書已亡,王應麟《漢志考證》云:“《李淑書目》存四卷,《館閣書目》止存二篇,合為一卷?!逼浔窘圆粋鳌=鶄髡?,有震澤任氏本、元和惠氏本、陽湖孫氏本。任本凡三篇,曰仁意,曰君治,曰廣釋,實皆攈摭佚文,傅會舊目。(1)繼培初讀其書,就所攬掇,表識出處,糾拾遺謬,是正文字。后得惠孫之書,以相比校,頗復有所疑異。乃集平昔疏記,稍加釐訂。以《群書治要》所載為上卷,諸書稱引與之同者分注于下。其不載《治要》而散見諸書者為下卷,引用違錯及各本誤收者別為存疑,附于后。謹按劉向別錄,(2)稱《尸子》書凡六萬余言,今茲撰錄,蓋十失八,可為嘆息。然由所概見推竟端委,尚有可意會者。張湛注《列子》,其序云:“《莊子》、《慎到》、《韓非》、《尸子》、《淮南》,玄示旨歸,多稱其言。”今按“歸人”之說見《天瑞篇》,“言行響影”之說見《說符篇》,其所誦述定非數(shù)言?!痘茨献?墜形訓》云:“水圓折者有珠,方折者有玉,清水有黃金,龍淵有玉英?!庇衷疲骸氨睒O有不釋之冰。”其說皆本《尸子》。章懷太子注《后漢書》,(3)謂《尸子》書“二十篇,十九篇陳道德仁義之紀,一篇言九州險阻,水泉所起”,《墜形》之文當在此篇。準是以求,則《墜形訓》“九山”“九塞”“九藪”及“水泉”諸說必皆用《尸子》可知。又因引“贖人”而知為子貢事,引“悅尼來遠”而知為葉公問政,引“湯德及禽獸”而知為解網(wǎng),觸類引伸,課虛以責有,是在好學者之深思矣。劉向序《荀子》謂《尸子》著書“非先王之法,不循孔氏之術”。劉勰又謂其“兼總雜術,術通而文鈍”。今原書散佚,未究大恉,諸家征說,率旨采擷精華,翦落枝葉,單詞剩誼,轉可寶愛。其書原本,先民時有竊取,后出諸子又或餐挹其中,傳相蹈襲。今輒刺取各書,略明歸出,欲以證釋同異。《史記?孟荀列傳》言楚有尸子,《集解》引劉向《別錄》云:“楚有尸子,疑謂其在蜀。今按《尸子》書,晉人也,名佼,秦相衛(wèi)鞅客也。衛(wèi)鞅商君謀事畫計,立法理民,未嘗不與佼規(guī)也。商君被刑,佼恐并誅,乃亡逃入蜀?!薄稘h志》班固自注又以佼為魯人,晉、魯字形相近,未能定其然否云。
嘉慶十有六年歲在重光協(xié)洽陽月月既望蕭山汪繼培識。
卷上
勸學
學不倦,所以治己也;教不厭,所以治人也。(1)夫繭,舍而不治,則腐蠹而棄;使女工繅之,以為美錦,大君服而朝之。(2)身者繭也,舍而不治則知行腐蠹;使賢者教之,(3)以為世士,則天下諸侯莫敢不敬。(4)是故子路,卞之野人;(5)子貢,衛(wèi)之賈人;(6)顏涿聚,盜也;顓孫師,駔也??鬃咏讨詾轱@士。(7)夫學譬之猶礪也,昆吾之金(8)而銖父之錫,使干越之工,(9)鑄之以為劍而弗加砥礪,則以刺不入,以擊不斷。磨之以礱礪,加之以黃砥,則其刺也無前,其擊也無下。自是觀之,礪之與弗礪其相去遠矣。今人皆知礪其劍,而弗知礪其身。夫學,身之礪砥也。(10)夫子曰:“車唯恐地之不堅也,舟唯恐水之不深也?!庇衅淦鲃t以人之難為易,夫道以人之難為易也。是故曾子曰:“父母愛之,喜而不忘;父母惡之,懼而無咎?!比粍t愛與惡,其于成孝無擇也。(11)史鰌曰:“君,親而近之,至敬以遜;貌而疏之,敬無怨。”然則親與疏,其于成忠無擇也。孔子曰:“自娛于櫽括之中,直己而不直人,以善廢而不邑邑,蘧伯玉之行也?!保?2)然則興與廢,其于成善無擇也。”屈侯附曰:“賢者易知也,觀其富之所分,達之所進,窮之所不取。”(13)然則窮與達,其于成賢無擇也。是故愛惡、親疏、廢興、窮達皆可以成義,有其器也?;腹e管仲,穆公之舉百里,比其德也。此所以國甚僻小,身至穢污,而為政于天下也。(14)今非比志意也而(15)比容貌,非比德行也而論爵列,亦可(16)以卻敵服遠矣。農(nóng)夫比粟,商賈比財,烈士比義。(17)是故監(jiān)門、逆旅、農(nóng)夫、陶人皆得與焉。爵列,私貴也;德行,公貴也。奚以知其然也?司城子罕遇乘封人而下,其仆曰:“乘封人也,奚為下之?”子罕曰:“古之所謂良人者,良其行也;貴人者,貴其心也。今天爵而人,良其行而貴其心,吾敢弗敬乎?”以是觀之,古之所謂貴非爵列也,所謂良非先故也。人君貴于一國而不達于天下,天子貴于一世而不達于后世,惟德行與天地相弊也。爵列者,德行之舍也,其所息也?!对姟吩唬骸氨诬栏侍?,勿翦勿敗,召伯所憩?!比收咧?,人不敢敗也。(18)天子諸侯,人之所以貴也,桀紂處之則賤矣。是故曰“爵列非貴”也。今天下貴爵列而賤德行,是貴甘堂而賤召伯也,亦反矣。夫德義也者,視之弗見,聽之弗聞,天地以正,萬物以遍,無爵而貴,不祿而尊也。(19)
校正:
(1)四句亦見《太平御覽》六百十三?!墩f苑?說叢》云:“學問不倦,所以治己也;教誨不厭,所以治人也?!薄段淖?上仁》:“老子曰:‘學而不厭,所以治身也;教而不倦,所以治民也?!薄睹献?公孫丑篇》:“孔子曰:‘我學不厭,而教不倦也。’子貢曰:‘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币嘁姟秴问洗呵?尊師篇》。
(2)一作“人君朝而服之”。按《鹽鐵論?殊路篇》云:“干越之鋌不厲,匹夫賤之。工人施巧,人主服而朝也。”語意本此。大君,見《易?師卦》。
(3)原作“子”。
(4)“夫繭”以下?lián)队[》六百十三、八百十五、八百廿五補。《韓詩外傳》五:“繭之性為絲,弗得女工,燔以沸湯,抽其統(tǒng)理,不成為絲?!薄痘茨献??泰族訓》同。劉子《新論?崇學篇》云:“夫蠒繅以為絲,織為縑紈,繢以黼黻,則王侯服之;人學為禮儀,雕以文藻,而世人榮之。蠒之不繅,則素絲蠹于筐籠;人之不學,則才智腐于心胸?!北敬?。
(5)見《史記?仲尼弟子列傳集解》?!段倪x?辨命論注》作“東鄙之野人”。
(6)見《御覽》八百廿九,句末有“也”字。
(7)二句見《文選?辨命論注》,“顯”作“賢”?!俄n詩外傳》八:“子路,卞之野人也;子貢,衛(wèi)之賈人也。皆學問于孔子,遂為天下顯士?!薄盾髯? 大略篇》云:“子贛、季路,故鄙人也。被文學,服禮義,為天下列士。”《呂氏春秋?尊師篇》云:“子張,魯之鄙家也;顏涿聚,梁父之大盜也。學于孔子,為天下名士顯人。”
(8)四字見《山海經(jīng)》十八注、《史記?司馬相如傳集解》、《前漢書?相如傳注》、《文選?子虛賦注》。又《玉篇》一,“昆吾”字從“玉”。
(9)《新序?雜事一》:“船人固桑曰:‘劍產(chǎn)干越’?!薄肚f子?刻意篇》:“干越之劍?!薄夺屛摹罚骸八抉R云:‘干,吳也,吳越出善劍也。’”《荀子?勸學篇》:“干越夷貊之子”。楊倞注云:“干越,猶言吳越?!眲⑴_拱《荀子補注》云:“干與吳城邗溝通江淮之邗同?!薄痘茨?原道訓》:“干越生葛絺?!备哒T注:“亦云干吳也。”
(10)“使干越之工”以下見《御覽》七百六十七,“礪砥”作“砥礪”。又六百七引“今人”以下,“礪其劍”、“礪其身”上并有“砥”字?!侗碧脮n》八十三同?!渡胶=?jīng)》三注引加“玄黃砥”,“玄”乃“▉(苢去草頭)”之訛。古者通以錫雜銅為兵器,《吳越春秋》言:“赤堇之山,破而出錫;若耶之溪,涸而出銅。區(qū)冶子因以造純鉤之劍?!便徃钢a,亦赤堇類也?!队[》誤“錫”為“鐵”,孫氏據(jù)之以改正文,非也?!痘茨献?修務訓》云:“夫純鉤、魚腸之始下型,擊則不能斷,刺則不能入。及加之砥礪,摩其鋒鍔,則水斷龍舟,陸剸犀甲。夫學亦人之砥也?!北敬?。
(11)“曾子”以下見《文選?吊魏武帝文注》,“懼”作“禮”,下有“今人雖未得愛,不得惡矣”二句。按所引“曾子”見《大孝篇》。“懼而無咎”,《曾子》作“懼而無怨”。
(12)《韓詩外傳》二云:“外寬而內(nèi)直,自設于隱括之中,直己不直人,善廢而不悒悒,蘧伯玉之行也?!薄洞蟠鞫Y?衛(wèi)將軍文子篇》“善廢”句作“以善存亡汲汲”?!都艺Z?弟子行》作“汲汲于仁,以善自終。”“設”作“極”。
(13)《韓詩外傳》三:“魏文侯欲置相,召李克問曰:‘寡人欲置相,非翟黃則魏成子,愿卜之于先生?!羁嗽唬骸蛴^士也,居則視其所親,富則視其所與,達則視其所舉,窮則視其所不為,貧則視其所不取,此五者足以觀矣。’”《史記?魏世家》、《說苑?臣術篇》并同。此以為屈侯附語,疑誤?!案健奔吹渣S所進者,《魏世家》作“鮒”,《說苑》作“附”。
(14)《說苑?尊賢篇》云:“齊景公問于孔子曰:‘秦穆公,其國小處僻而霸,何也?’對曰:‘其國小而志大,雖處僻而其政中,其舉果,其謀和,其令不偷。親舉五羖大夫于系縲之中,與之語三日而授之政。以此取之,雖王可也,霸則小矣?!庇衷疲骸盎蛟唬骸畬⒅^桓公仁義乎?弒兄而立,非仁義也;將謂桓公恭儉乎?與婦人同輿馳于邑中,非恭儉也;將謂桓公清潔乎?閨門之內(nèi),無可嫁者,非清潔也。此三者,亡國失君之行也,然而桓公兼有之。以得管仲、隰朋,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畢朝周室,為五霸長,以其得賢佐也?!?/span>
(15)原脫。
(16)“可”上疑脫“不”字。
(17)三句見《意林》及《御覽》八百卅六。《論語?里仁篇》云:“義之與比。”《說苑?說叢》云:“君子比義,農(nóng)夫比谷?!薄肚f子?徐無鬼篇》云:“農(nóng)夫無草萊之事則不比,商賈無市井之事則不比?!?/span>
(18)《毛傳》云:“憩,息也?!?/span>
(19)原校云:“而”舊作“與”。按《荀子?儒效篇》云:“君子無爵而貴,無祿而富。”
鹿馳走無顧,六馬不能望其塵,所以及者,顧也。(1)土積成岳,則楩枏豫章生焉;水積成川,則吞舟之魚生焉;夫學之積也,亦有所生也。(2)
校正:
(1)《意林》、《御覽》九百六“馳走”作“走”,而末句作“謂不反顧也”?!秴问洗呵?博志篇》云:“使獐疾走,馬弗及至已而得者,其時顧也。”
(2)《文選》《子虛賦注》、《勵志詩注》、《意林》作“水積則生吞舟之魚,土積則生豫章之木,學積亦有生焉。”《御覽》六百七“豫章之木”作“楩枏豫章”,余與《意林》同。
以上二條諸書不云?!秳駥W篇》文,《意林》在“農(nóng)夫比粟”條上,知同在此篇,附錄于后?!盾髯?勸學篇》云:“積土成山,風雨興焉;積水成淵,蛟龍生焉;積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循焉?!薄墩f苑?建本篇》云:“水積成川,則蛟龍生焉;土積成山,則豫樟生焉;學積成圣,則富貴尊顯至焉。”
未有不因學而鑒道,不假學而光身者也。(1)
校正:
(1)《書鈔》八十三、《御覽》六百七。
二書所引不云出《勸學篇》,按劉子《新論?崇學篇》云:“未有不因學而鑒道,不假學以光身者也?!毕陆印胺蛳暱壱詾榻z”云云,皆采《尸子》語,知本書必同在一篇,故附錄于此。
貴言
范獻子游于河,大夫皆在。君曰:“孰知欒氏之子?”大夫莫答。舟人清涓舍楫而答曰:“君奚問欒氏之子為?”君曰:“自吾亡欒氏也,其老者未死,而少者壯矣,吾是以問之。”清涓曰:“君善修晉國之政,內(nèi)得大夫而外不失百姓,雖欒氏之子,其若君何?君若不修晉國之政,內(nèi)不得大夫而外失百姓,則舟中之人皆欒氏之子也?!本唬骸吧圃昭?!”明日朝,令賜舟人清涓田萬畝,清涓辭。君曰:“以此田也,易彼言也,(1)子尚喪,寡人猶得也?!惫胖F言也若此。(2)
校正:
(1)“范獻子”以下見《御覽》四百廿八、六百廿四、六百卅三。原本“在”作“存”,據(jù)《御覽》改?!队[》六百廿四“游”作“泛”,“善修”作“若修”。
(2)《書鈔》卅引“賜舟人田清涓”,亦見《漢書?古今人表》中下。《御覽》六百卅三引《裴氏新書》曰:“丹涓有一言之善,晉侯賜萬頃田,辭而不受。晉侯曰:‘以此田易彼言也,于子猶有所亡,寡人猶有所得。’”“丹”蓋“清”之誤。劉子《新論?貴言篇》云:“范獻賤萬畝之田,以貴舟人片說?!苯员敬?。
臣天下,一天下也。(1)一天下者,令于天下則行,禁焉則止。桀紂令天下而不行,禁焉而不止,故不得臣也。(2)目之所美,心以為不義,弗敢視也;口之所甘,心以為不義,弗敢食也;耳之所樂,心以為不義,弗敢聽也;身之所安,心以為不義,弗敢服也。然則令于天下而行、禁焉而止者,心也。故曰:“心者,身之君也?!碧熳右蕴煜率芰钣谛模牟划攧t天下禍;諸侯以國受令于心,心不當則國亡;匹夫以身受令于心,心不當則身為戮矣。(3)禍之始也,易除,其除之;不可者,避之。及其成也,欲除之不可,欲避之不可。治于神者,其事少而功多。干霄之木,始若蘗足,易去也;(4)及其成達也,百人用斧斤,弗能僨也。熛火始起,易息也;及其焚云夢、孟諸,雖以天下之役,抒江漢之水,弗能救也。(5)夫禍之始也,猶熛火蘗足也,(6)易止也。及其措于大事,雖孔子、墨翟之賢,弗能救也。屋焚而人救之,則知德之;年老者使涂隙戒突,(7)終身無失火之患,而不知德也。(8)入于囹圄、解于患難者,則三族德之;教之以仁義慈悌則終身無患,而莫之德。夫禍亦有突,賢者行(9)天下而務塞之,則天下無兵患矣,而莫之知德也。故曰“圣人治于神,愚人爭于明”也。(10)天地之道,莫見其所以長物而物長,莫見其所以亡物而物亡。圣人之道亦然,(11)其興福也,人莫之見而福興矣;其除禍也,人莫之知而禍除矣,故曰“神人”。(12)益天下以財為“仁”,勞天下以力為“義”,分天下以生為“神”。修先王之術,除禍難之本,使天下丈夫耕而食,婦人織而衣,皆得戴其首,父子相保,此其分萬物以生,益(13)天下以財,不可勝計也。神也者,萬物之始,萬物之紀也。(14)
校正:
(1)原本與上不分段。按已下文義,與《貴言》之旨不合,疑別為一篇。
(2)《春秋繁露》云:“君也者,掌令者也,令行而禁止也。今桀紂令天下而不行,禁天下而不止,安在其能臣天下也?”本此。
(3)“心者”以下見《五行大義》四、《長短經(jīng)?德表篇注》。
(4)《文選?枚叔上吳王書》云:“十圍之木,始生而蘗,足可搔而絕,手可擢而爪?!弊⒁巳洌案上觥弊鳌扒д伞?。
(5)《淮南子?人間訓》云:“夫爝火在縹煙之中也,一指所能息也。及至火之燔孟諸而炎云臺,雖起三軍之眾,弗能救也?!?/span>
(6)“足”字衍。
(7)案“突”當作“█(上穴下滅)”?!墩f文》云:“█(上穴下滅),深也。一曰灶 █(上穴下滅),從穴火,求省聲。”
(8)《漢書?霍光傳》:“人為徐生上書曰:‘臣聞客有過主人者,見其灶直突,傍有積薪??椭^主人更為曲突,遠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應,俄而家果失火。鄰里其救之,幸而得息,于是殺牛置酒謝其鄰人,灼爛者在于上行,余各以功次坐,而不錄言曲突者?!薄度簳我份d桓子《新論》以為淳于髠事。《淮南子?說山訓》:“淳于髠之告火?!备哒T注與《新論》同。
(9)疑“得”。
(10)“明”原作“神”。案《墨子?公輸篇》云:“治于神者,眾人不知其功;爭于明者,眾人知之?!苯駬?jù)改。
(11)“天地”二句及此句見《文選?顏延年釋奠詩注》。
(12)《淮南子?泰族訓》云:“天設日月,列星辰,調(diào)陰陽,張四時,日以暴之,夜以息之,風以干之,雨露以濡之。其生物也,莫見其所養(yǎng)而物長;其殺物也,莫風其所喪而物亡。此之謂神明,圣人象之。故其起福也,不見其所由而福起;其除禍也,不見其所以而禍除。”亦見《文子?精誠篇》。
(13)原作“盈”。
(14)《墨子?魯問篇》云:“吳慮謂子墨子:‘義耳,義耳,焉用言之哉?’子墨子曰:‘子之所謂義者,亦有力以勞人,有財以分人乎?’吳慮曰: ‘有?!幽釉唬骸試L計之矣。翟慮耕天下而食之人矣,盛,然后當一農(nóng)之耕,分諸天下,不能人得一升粟。藉而以為得一升粟,其不能飽天下之饑者,既可睹矣。翟慮織而衣天下之人矣,盛,然后當一婦人之織,分諸天下,不能人得尺布。藉而為得尺布,其不能暖天下之寒者,既可睹矣。翟慮被堅執(zhí)銳救諸侯之患,盛,然后當一夫之戰(zhàn),其不御三軍,既可睹矣。翟以為不若誦先王之道而求其說,通圣人之言而察其辭,上說王公大人,次說匹夫徒步之士。王公大人用吾言,國必治;匹夫徒步之士用吾言,行必修。故翟以為雖不耕而食饑,不織而衣寒,功賢于耕而食之、織而衣之者也。故翟以為雖不耕織乎而功賢于耕織也?!?/span>
四儀
行有四儀,一曰志動不忘仁,二曰智用不忘義,三曰力事不忘忠,四曰口言不忘信。慎守四儀,以終其身,名功之從之也,猶形之有影,聲之有響也。是故志不忘仁,則中能寬裕;智不忘義,則行有文理;力不忘忠,則動無廢功;口不忘信,則言若符節(jié)。若中寬裕而行文理,動有功而言可信也,雖古之有厚功大名,見于四海之外,知于萬世之后者,其行身也,無以加于此矣。
明堂
夫高顯尊貴,利天下之徑也,非仁者之所以輕也。何以知其然耶?(1)日之能燭遠,勢高也;使日在井中,則不能燭十步矣。(2)舜之方陶也,不能利其巷下;南面而君天下,蠻夷戎狄皆被其福。(3)目在足下,則不可以視矣。(4)天高明,然后能燭臨萬物;地廣大,然后能載任群體。其本不美,則其枝葉莖心不得美矣。此古今之大徑也,是故圣王謹修其身以君天下,則天道至焉,地道稽焉,萬物度焉。古者明王之求賢也,不避遠近,(5)不論貴賤,卑爵以下賢,輕身以先士。故堯從舜于畎畝之中,北面而見之,不爭禮貌。(6)此先王之所以能正天地利萬物之故也。今諸侯之君,廣其土地之富、而(7)奮其兵革之強以驕士;士亦務其德行、美其道術以輕上,此仁者之所非也。曾子曰:“取人者必畏,與人者必驕?!保?)今說者懷畏而聽者懷驕,以此行義,不亦難乎?非求賢務士而能致大名于天下者,未之嘗聞也。夫士不可妄致也,覆巢破卵,則鳳皇不至焉;刳胎焚夭,則麒麟不往焉;竭澤漉魚,則神龍不下焉。(9)夫禽獸之愚而不可妄致也,而況于火食之民乎?是故曰:“待士不敬,舉士不信,則善士不往焉;聽言,耳目不瞿,視聽不深,則善言不往焉?!保?0)孔子曰:“大哉河海乎,下之也!” (11)夫河下天下之川故廣,人下天下之士故大。故曰:“下士者得賢,下敵者得友,下眾者得譽?!惫识扔谕?,觀于先王,非求賢務士而能立功于天下、成名于后世者,未之嘗有也。(12)夫求士,不遵其道而能致士者,未之嘗見也。然則先王之道可知,己務行之而已矣。
校正:
(1)疑“也”。
(2)《荀子?天論篇》云:“日月不高,則光暉不赫。”
(3)“舜之方陶”以下見《御覽》一百九十五,“下”作“也”,“南面”上有“及”字?!堵肥?后紀》十二注,“君”作“治”,“被”作“蒙”?!痘茨献?淑真訓》(瀟雨按:原刻如此,當作“俶真訓”,高誘《淮南子注》:“俶,始也。”
)云:“舜之耕陶也,不能利其里;南面王,則德施乎四海。仁非能益也,處便而勢利也?!?/span>
(4)《意林》引:“日在井中,不能燭十步;目在足下,不可以視遠。雖明何益”。《御覽》三十,“步”作“遠”,“遠”作“近”。六百廿,無“近” 字,下并有“君之于國也,猶天之有日,居不高則不明,視不尊則不遠”四句。又三百六十六及《藝文類聚》十七引:“使目在足下,則不可以視”?!稌n》廿九引:“居高視尊”。此書“日在井中”與“目在足下”不相接,又無“君之于國”數(shù)句,蓋刪節(jié)失次。
(5)《書?高宗彤日》,《釋文》“近”作“昵”。
(6)《孟子?萬章篇》:“咸邱蒙曰:‘舜南面而立,堯帥諸侯北面而朝之?!薄秴问洗呵?求人篇》云:“堯傳天下于舜,禮之諸侯,妻以二女,臣以十子,身請北面朝之,至卑也?!?/span>
(7)疑衍。
(8)《說苑?立節(jié)篇》云:“曾子衣弊衣以耕,魯君使人往,致邑焉,曰:‘請以此修衣?!硬皇?,反復往,又不受。使者曰:‘先生非求于人,人則獻之,奚為不受?’曾子曰:‘臣聞之,受人者畏人,予人者驕人。縱子有賜,不我驕也,我能勿畏乎?’終勿受。”《家語?在厄篇》作:“受人施者常畏人,與人者常驕人。”
(9)《趙策》:“諒毅曰:‘臣聞之,有覆巢毀卵,而鳳皇不翔;刳胎焚夭,而騏驎不至?!庇帧秴问洗呵?應同篇》云:“覆巢毀卵,則鳳皇不至;刳獸食胎,則麒麟不來;干澤涸漁,則龜龍不往?!薄墩f苑?權謀篇》以為孔子語。
(10)三句見《長短經(jīng)?釣情篇》注,“瞿”作“懼”。
(11)“下”上疑脫“能”字,《淮南子?說山訓》云:“江河所以能長百谷者,能下之也。夫惟能下之,是以能上之。”高誘注:“上,大也?!?/span>
(12)《管子?五輔篇》云:“古之圣王,所以取明名廣譽,厚功大業(yè),顯于天下,不忘于后世,非得人者,未之嘗聞?!?/span>
分
天地生萬物,圣人裁之。(1)裁物以制分,便事以立官。(2)君臣、父子、上下、長幼、貴賤、親疏,皆得其分。曰治愛得分,曰仁施得分,曰義慮得分,曰智動得分,曰適言得分,曰信皆得其分,而后為成人。(3)明王之治民也,事少而功立,(4)身逸而國治,言寡而令行。事少而功多,守要也;身逸而國治,用賢也;言寡而令行,正名也。君人者,茍能正名,愚智盡情,執(zhí)一以靜,令名自正,令事自定,(5)賞罰隨名,民莫不敬。周公之治天下也,酒肉不撤于前,鐘鼓不解于懸。聽樂而國治,勞無事焉;(6)飲酒而賢舉,智無事焉;自為而民富,仁無事焉。(7)知此道也(8)者,眾賢為役,愚智盡情矣。
校正:
(1)《文選?豪士賦序注》無“地”字,“裁”作“財”,古字通。按《群書治要?六韜》:“太公曰:‘天下有物,圣人裁之?!薄缎抡Z?道基篇》云: “《傳》曰:‘天生萬物,以地養(yǎng)之,圣人成之?!薄豆茏?心術下》云:“凡物載名而來,圣人因而財之。”《荀子?非十二子篇》云:“一天下,財萬物?!?楊倞注:“財與裁同?!?/span>
(2)見《文選?晉紀總論注》,下有“以固其國”四字,當連。上引《左傳》“或多難”句,刻誤接此。
(3)“君臣”以下見《長短經(jīng)?反經(jīng)篇注》。
(4)下文作“多”。按《貴言篇》、《治天下篇》并作“多”。
(5)《韓非子?揚榷篇》云:“圣人執(zhí)一以靜,使名自命,令事自定。”《申子?大體篇》云:“名自正也,事自定也。”
(6)“周公”以下見《書鈔》四十九。
(7)《韓詩外傳》四:“傳曰:‘周平公酒不離于前,鐘石不解于懸,而宇內(nèi)亦治?!薄痘茨献?詮言訓》云:“周公殽臑不收于前,鐘鼓不解于懸,以輔成王,而海內(nèi)平。”
(8)疑衍。
明王之道,易行也。勞不進一步,聽獄不后皋陶;食不損一味,富民不后虞舜;樂不損一日,用兵不后湯武。書之不盈尺簡,南面而立,一言而國治,堯舜復生,弗能更也。身無變而治,國無變而王,湯武復生,弗能更也。執(zhí)一之道,去智與巧。有虞之君天下也,使天下貢善;殷周之君天下也,使天下貢才。(1)夫至眾賢而能用之,此有虞之盛德也。
校正:
(1)四句見《御覽》八十一,“才”作“財”。
三人之所廢,天下弗能興也;三人之所興,天下弗能廢也。親曰不孝,君曰不忠,友曰不信,天下弗能興也;親言其孝,君言其忠,友言其信,天下弗能廢也。夫符節(jié),合之則是非自見。行亦有符,三者合,則行自見矣。此所以觀行也。諸治官臨眾者,上比度以觀其賢,案法以觀其罪,吏雖有邪僻,無所逃之,所以觀勝任也。群臣之愚智日效于前,擇其知事者,而令之謀群臣之所舉;日效于前,擇其知人者,而令之舉群臣之治亂;日效于前,擇其勝任者,而令之治群臣之行,可得而察也。擇其賢者而舉之,則民競于行;勝任者治,則百官不亂;知人者舉,則賢者不隱;知事者謀,則大舉不失。夫弩機,損若黍則不鉤,益若□則不發(fā)。言者,百事之機也。(1)圣王正言于朝,而四方治矣。是故曰:“正名去偽,事成若化;以實核名,百事皆成。”夫用賢使能,不勞而治;正名覆實,不罰而威。達情見素,則是非不蔽;復本原始,則言若符節(jié)。良工之馬易御也,圣王之民易治也,其此之謂乎?
校正:
(1)“夫弩”以下,據(jù)原本《北堂書鈔?武功部》補?!秴问洗呵?察微篇》云:“夫弩機,差以米則不發(fā)。”
發(fā)蒙
若夫名分,圣(1)之所審也。造父之所以與(2)交者,少操轡,馬之百節(jié)皆與;(3)明王之所以與臣下交者,少審名分,群臣莫敢不盡力竭智矣。天下之可治,分成也;是非之可辨,名定也。無(4)過其實,罪也;弗及,愚也。是故情盡而不偽,質(zhì)素而無巧。故有道之君,其無易聽,(5)此名分之所審也。(6)若夫臨官治事者,案其法則民敬事;任士進賢者,保其后則民慎舉;議國親事者,盡其實則民敬言??鬃釉唬骸芭R事而懼,希不濟?!保?)《易》曰:“若履虎尾,終之吉。”(8)若群臣之眾皆戒慎,恐懼若履虎尾,則何不濟之有乎?君明則臣少罪。夫使眾者,詔作則遲,分地則速,是何也?無所逃其罪也。言亦有地,不可不分也。君臣同地,則臣有所逃其罪矣。(9)故陳繩則木之枉者有罪,措準則地之險者有罪,審名分則群臣之不審者有罪。(10)夫愛民,且利之也,愛而不利,則非慈母之德也;好士,且知之也,好而弗知,則眾而無用也;力于朝,且治之也,力而治,則勞而無功矣。三者雖異,道一也。是故曰:“審一之經(jīng),百事乃成;審一之紀,百事乃理?!泵麑嵟袨閮?,合為一。是非隨名實,賞罰隨是非。(11)是則有賞,非則有罰,人君之所獨斷也。明君之立也,正其貌,莊其心,虛其視,不躁其聽,不淫審分,應辭以立于廷,則隱匿疏遠,雖有非焉,必不多矣。明君不用長耳目,不行間諜,不強聞見,形至而觀,聲至而聽,事至而應。近者不過,則遠者治矣;明者不失,則微者敬矣。(12)家人、子侄和,臣妾力,則家富,丈人雖厚,衣食無傷也;子侄不和,臣妾不力,則(13)家貧,丈人雖薄,衣食無益也,而況于萬乘之君乎?國之所以不治者三:不知用賢,此其一也;雖知用賢,求不能得,此其二也;雖得賢,不能盡,此其三也。(14)正名以御之,則堯舜之智必盡矣;明分以示之,則桀紂之暴必止矣。賢者盡,暴者止,則治民之道不可以加矣。聽朝之道,使人有分。有大善者必問孰進之,有大過者必云孰任之,而行賞罰焉,且以觀賢不肖也。(15)今有大善者不問孰進之,有大過者不問孰任之,則有分無益。已問孰任之而不行賞罰,則問之無益。已是非不得盡見謂之蔽,見而弗能知謂之虛,知而弗能賞謂之縱,三者亂之本也。明分則不蔽,正名則不虛,(16)賞賢罰暴則不縱,三者治之道也。于群臣之中,賢則貴之,不肖則賤之;(17)治則使之,不治則□之;忠則(18)愛之,不忠則罪之。賢不肖,治不治,忠不忠,由是觀之,猶白黑也。(19)陳繩而斲之,則巧拙易知也。夫觀群臣亦有繩,以名引之,則雖堯舜不(20)服矣。(21)慮事而當,不若進賢;進賢而當,不若知賢;知賢又能用之,備矣。治天下之要在于正名,正名去偽,事成若化,茍能正名,天成地平。為人臣者,以進賢為功;為人君者,以用賢為功。(22)為人臣者,進賢是自為置上也,自為置上而無賞,是故不為也;進不肖者,是自為置下也,自為置下而無罪,是故為之也。使進賢者必有賞,進不肖者必有罪,無敢進也者為無能之人,若此則必多進賢矣。
校正:
(1)當作“明王”二字。
(2)“與”下當有“馬”字。
(3)疑“舉”。
(4)原校云:“‘無’,可疑?!卑府斪鳌胺颉?。
(5)文有脫誤。
(6)《呂氏春秋?審分覽》云:“王良之所以使馬者,約審之,以控其轡,而四馬莫敢不盡力。有道之主,其所以使群臣者亦有轡,其轡何如?正名審分,是治之轡已。故案其實而審其名,以求其情。聽其言而察其類,無使放悖。夫名多不當其實,而事多不當其用者,故人主不可以不審名分也?!?/span>
(7)《論語?述而篇》:“子曰:‘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薄对?立事篇》云:“臨事而慄者,鮮不濟矣?!贝松w誤曾子之言為孔子。
(8)《易?履卦》云:“履虎尾,愬愬終吉。”
(9)《呂氏春秋?審分覽》云:“夫治身與治國,一理之術也。今以眾地者,公作則遲,有所匿其力也;分地則速,無所匿遲也。主亦有地,臣主同地,則臣有所匿其邪矣,主無所避其累矣?!?/span>
(10)“夫使眾者”以下見《長短經(jīng)?適變篇注》,末句有“矣”字?!瓣惱K”三句亦見《意林》,“險”上并有“廢”字。
(11)《韓非子?安危篇》云:“安術有七,一曰賞罰隨是非。”
(12)“明君”以下見《長短經(jīng)?適變篇注》,“廷”作“朝”,“長耳目”上無“用”字。按“用”字衍,《漢書?楚元王傳》云:“愿長耳目”,長即言用也。
(13)原脫。
(14)“國之”以下見《御覽》四百二?!半m知用賢,求不能得”作“或求賢不能得”。“雖得賢”句作“用賢不能盡”。《書鈔》廿一引:“不知用賢?!?/span>
(15)“聽朝”以下見《適變注》,“云”作“問”,兩“問”字下、“行”字下皆有“其”字。
(16)二句見注。
(17)二句見注。
(18)原脫四字,依上文例補三字。
(19)“賢不肖”及“忠不忠”以下見注,“由是”作“以道”?!豆茏?明法解》云:“以戰(zhàn)功之事定勇怯,以官職之治定愚智,故勇怯愚智之見也,如白黑之分?!薄洞呵锓甭?五行五事篇》云:“視白明明者,知賢不肖者,分明白黑也。”(瀟雨按:原刻作“白”。今通行本《春秋繁露》句作“視曰明,明者,知賢不肖,分明黑白也”。)
(20)疑“必”。
(21)《春秋繁露?深察名號篇》云:“欲審曲直,莫如引繩;欲審是非,莫如引名。名之審于是非也,猶繩之審于曲直也。詰其名實,觀其離合,則是非之情不可以相讕己?!?/span>
(22)四句見《長短經(jīng)?是非篇》及《大體篇》注,兩“功”字下皆有“也”字。
恕
恕者,以身為度者也。己所不欲,毋加諸人。惡諸人,則去諸己;欲諸人,則求諸己。此恕也。(1)農(nóng)夫之耨,去害苗者也;賢者之治,去害義者也。(2)慮之無益于義而慮之,此心之穢也;道之無益于義而道之,此言之穢也;為之無益于義而為之,此行之穢也。慮中義則智為上,言中義則言為師,事中義則行為法。射不善而欲教人,人不學也;行不修而欲談人,人不聽也。夫驥惟伯樂獨知之,不害其為良馬也。(2)行亦然,惟賢者獨知之,不害其為善士也。
校正:
(1)四句見《意林》?!痘茨献?說山訓》云:“治國者若耨田,去害苗者而已?!?/span>
(2)《楚策》:“汗明曰:‘夫驥之齒至矣,服鹽車而上太行,蹄申膝折,尾湛胕潰,漉汗灑地,白汗交流,中阪遷延,負轅不能上。伯樂遭之,下車攀而哭之,解纻衣以幕之。驥于是俯而噴,仰而鳴,聲達于天,若出金石聲者,何也?彼見伯樂之知己也?!?/span>
治天下
治天下有四術,一曰忠愛,二曰無私,三曰用賢,四曰度量。度量通則財足矣,用賢則多功矣,無私百智之宗也,忠愛父母之行也。(1)奚以知其然?父母之所畜子者,非賢強也,非聰明也,非俊智也,愛之憂之,欲其賢己也,人利之與我利之無擇也,欲其賢己也,人利之與我利之無擇也,此父母所以畜子也。然則愛天下,欲其賢己也,人利之與我利之無擇也,則天下之畜亦然矣,此堯之所以畜天下也。有虞氏盛德,見人有善,如己有善;見人有過,如己有過。(2)天無私于物,地無私于物,襲此行者,謂之天子。誠愛天下者,得賢。(3)奚以知其然也?弱子有疾,慈母之見秦醫(yī)也不爭禮貌;在囹圄,其走大吏也不愛資財。視天下若子,是故其見醫(yī)者不爭禮貌,其奉養(yǎng)也不愛資財。故文王之見太公望也,一日五反;桓公之奉管仲也,列城有數(shù)。此所以國甚(4)僻小,身至穢污而為正(5)于天下也。鄭簡公謂子產(chǎn)曰:“飲酒之不樂,鐘鼓之不鳴,寡人之任也;國家之不乂,朝廷之不治,與諸侯交之不得志,子之任也。子無入寡人之樂,寡人無入子之朝?!弊允且詠恚赢a(chǎn)治鄭,城門不閉,國無盜賊,道無餓人??鬃釉唬骸叭羿嵑喒脴?,雖抱鐘而朝可也?!保?)夫用賢,身樂而名附,事少而功多,國治而能逸。
校正:
(1)“治天下”以下見《御覽》七十七,“父母”作“君父”?!段倪x?東京賦注》引作:“治國有四術,一忠愛,二無私,三用賢,四簡能?!薄稌n》廿七引:“治有四術?!?/span>
(2)“見人有善”四句見《意林》,下云:“此虞氏盛德也?!薄段倪x?竟陵文宣王行狀注》引:“見人有過,則如己有過,有虞氏之盛德也?!薄堵肥泛蠹o》十二注引云:“有虞之君,使天下貢善,其治天下,見人有善”云云,“有虞之君”二句見上《分》篇,羅氏蓋合舉之。
(3)“得賢”上有脫字。
(4)原本“國甚”二字作“其”,據(jù)《勸學篇》改。
(5)《勸學》作“政”。
(6)“鄭簡公”以下見《初學記》十六,“子無入寡人之樂”三句,“城門不閉”句,并據(jù)補?!俄n非子?外儲說左上》云:“子產(chǎn)相,鄭簡公謂子產(chǎn)曰: ‘飲酒不樂也!俎豆不大,鐘鼓竽瑟不鳴。寡人之事不一,國家不定,百姓不治耕戰(zhàn),不輯睦,亦子之罪。子有職,寡人亦有職,各守其職?!赢a(chǎn)退而為政,五年,國無盜賊,道不拾遺。桃棗蔭于街者,莫有援也;錐刀遺道,三日可反。三年不變,民無饑也?!?/span>
凡治之道,莫如因智;智之道,莫如因賢。譬之猶相馬而借伯樂也,(1)相玉而借猗頓也,(2)亦必不過矣。今有人于此,盡力以為舟,濟大水而不用也;盡力以為車,行遠而不乘也,則人必以為無慧。今人盡力以學,謀事則不借智,處行則不因賢,舍其學不用也。此其無慧也,有甚于舍舟而涉、舍車而走者矣。
校正:
(1)《呂氏春秋?贊能篇》云:“得十良馬,不若得一伯樂?!备哒T注:“伯樂善相馬?!?/span>
(2)《淮南子?氾論訓》云:“玉工眩玉之似碧盧者,惟猗頓不失其情。”高誘注:“猗頓,魯之富人,能知玉理?!?/span>
仁意
治水潦者,禹也;播五種者,后稷也;聽獄折衷者,皋陶也。舜無為也,而天下以為父母。(1)愛天下莫甚焉。天下之善者,惟仁也。夫喪其子者,茍可以得之,無擇人也。仁者之于善也亦然。是故堯舉舜于畎畝,湯舉伊尹于雍人。(2)內(nèi)舉不避親,外舉不避讎。仁者之于善也,無擇也,無惡也,惟善之所在。(3)堯問于舜曰:“何事?”舜曰:“事天?!眴枺骸昂稳??”曰:“任地?!眴枺骸昂蝿??”曰:“務人?!保?)平地而注水,水流濕;均薪而施火,火從燥,召之類也。是故堯為善而眾美至焉,桀為非而眾惡至焉。(5)
校正:
(1)“治水潦”以下見《長短經(jīng)?適變篇注》,“各”作“谷”,末句作“而為天下父母”?!俄n詩外傳》二:“夫辟土殖谷者,后稷也;決江疏河者,禹也;聽獄折中者,皋陶也。然而圣后者,堯也?!鄙w本此,亦見《淮南子?詮言訓》。
(2)《墨子?尚賢》中云:“古者舜耕歷山,陶河瀕,漁雷澤,堯得之服澤之陽,舉以為天子。伊摯,有莘氏女之私臣,親為庖人,湯得之,舉以為己相。”
(3)《韓非子?說疑篇》云:“內(nèi)舉不避親,外舉不避讎。是在焉,從而舉之;非在焉,從而罰之。是以賢良遂進,而奸邪并退?!?/span>
(4)“堯問”以下見《御覽》八十一,原脫“問何任也”四句,據(jù)《御覽》補?!稌n》十五引:“事天任也?!薄耙病奔础暗亍敝`?!短祁惡坟チd《書鈔》作:“事天任人?!币嗾`。
(5)《呂氏春秋?應同篇》云:“平地注水,水流濕;均薪施火,火就燥。”《春秋繁露?同類相動篇》云:“平地注水,去燥就濕;均薪施火,去濕就燥。百物其去所與異,而從其所與同?!庇衷疲骸懊朗抡倜李?,惡事召惡類?!薄多囄鲎?轉辭篇》,《鬼谷子?摩篇》,《荀子》《勸學篇》、《大略篇》并有此言。
燭于玉燭,飲于醴泉,暢于永風。春為青陽,夏為朱明,秋為白藏,冬為玄英。四時和,正光照,此之謂玉燭。甘雨時,降萬物以嘉,高者不少,下者不多,此之謂醴泉。其風,春為發(fā)生,夏為長嬴,秋為方盛,冬為安靜,四氣和,為通正,此之謂永風。(1)
校正:
(1)《爾雅?釋天疏》引《仁意篇》述太平之事云云?!八臅r”,《困學紀聞》八作“四氣”?!逗d浰槭隆肥俗鳌八臅r之氣和”?!八臍狻?,任本作“四時”。按《爾雅》“方盛”作“收成”,“靜”作“寧”,“永”作“景”。注云:“此亦四時之別號,《尸子》皆以為太平祥風。”《御覽》十九引《尸子》云: “翔風,瑞風也。一名景風,一名惠風。春為發(fā)生,夏為長嬴,秋為收成,冬為安寧?!弊⒃疲骸啊稜栄拧芬詾樗臅r之別名也,按翔風云云,乃瑞圖之文?!币姟队[》八百七十二,此卷誤引為《尸子》,孫氏據(jù)之以補《爾雅》疏,非也。
舜南面而治天下,天下太平。燭于玉燭,息于永風,食于膏火,飲于醴泉。舜之行,其猶河海乎?千仞之溪亦滿焉,螻蟻之穴亦滿焉。由此觀之,禹湯之功不足言也。(1)
校正:
(1)《御覽》八十一,“燭于”之“燭”作“調(diào)”?!短熘杏洝肥?、《文選?安陸昭王碑文注》兩“焉”字并作“之”?!逗蠹o》十二注首句作“舜之德無不該,南面而治天下。”“河”作“江”,“焉”亦作“之”,“言也”作“尚矣”。諸書引此條并不云《仁意篇》,按《爾雅疏》引“燭于玉燭”以下,以為《仁意篇》,述太平之事云云。文正與此相屬,知本書必同在一篇,故錄附于此?!案嗷稹碑斪鳌案嗦丁保抖Y記?禮運篇》亦云:“天降膏露,地出醴泉?!薄妒印酚凇案嗦丁碑斢嗅屧~,《爾雅》不及“膏露”,故疏引《尸子》不具,為可惜也。
廣澤(1)
校正:(1)原脫“澤”字,據(jù)《爾雅疏》補。
因井中視星,所視不過數(shù)星;自丘上以視,則見其始出,又見其入。非明益也,勢使然也。夫私心,井中也;公心,丘上也。(1)故智載于私,則所知少;載于公,則所知多矣。何以知其然?夫吳越之國,以臣妾為殉,中國聞而非之,怒則以親戚殉一言。(2)夫智在公,則愛吳越之臣妾;在私,則忘其親戚。非智損也,怒弇之也。好亦然?!墩Z》曰:“莫知其子之惡也?!保?)非智損也,愛弇之也。是故夫論貴賤、辨是非者,必且自公心言之,自公心聽之,而后可知也。(4)匹夫愛其宅,不愛其鄰;諸侯愛其國,不愛其敵。天子兼天下而愛之大也。
校正:
(1)“因井中”以下見《類聚》一、《御覽》六、四百廿九,“因”并作“自”,“所視”之“視”作“見”,“以視”之“視”作“望”。《類聚》、《御覽》四百廿九,“始出”下并有“也”字?!队[》六又作:“則見始多也?!?/span>
(2)《荀子?榮辱篇注》引云:“非人君之用兵也,以為民傷鬬,則以親戚殉一言而不顧之也?!鄙w即此文。
(3)《禮記?大學篇》云:“好而知其惡,惡而知美者,天下鮮矣!故諺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span>
(4)“夫吳越之國”以下見《長短經(jīng)?昏智篇》,“怒”上有“及”字,“好亦然”下有“矣”字,“惡”下無“也”字,“是故”下無“夫”字?!段倪x?鄒陽獄中書注》引:“論是非者,自公心聽之,而后可知也。”
墨子貴兼,孔子貴公,皇子貴衷,田子貴均,列子貴虛,料子貴別囿。(1)其學之相非也,數(shù)世矣而已,皆弇于私也。(2)天、帝、皇、后、辟、公、弘、廓、宏、(3)溥、介、純、夏、幠、冢、晊、昄,皆大也,十有余名而實一也。若使兼、公、虛、衷、平易、別囿一實也,則無相非也。(4)
校正:
(1)孫本云:“‘囿’字,宋本《爾雅疏》作‘原’。”按當作“別囿”。《呂氏春秋?去宥篇》云:“鄰父有與人鄰者,有枯梧樹。其鄰之父言:‘梧樹之不善也。’鄰人遽伐之,鄰父因請而以為薪。其人不說,曰:‘鄰者若此,其險也,豈可為之鄰哉?’此有所宥也。夫請以為薪與弗請,此不可以疑枯梧樹之善與不善也。齊人有欲得金者,清旦被衣冠往鬻金者之所,見人操金,攫而奪之。吏搏而束縛之,問曰:‘人皆在焉,子攫人之金,何故?’對吏曰:‘殊不見人,徒見金耳。’此真大有所宥也。夫人有所宥者,固以晝?yōu)榛?,以白為黑,以堯為桀,宥之為敗亦大矣。亡國之主,其皆甚有所宥耶?故凡人必別宥然后知,別宥則能全其天矣?!薄板丁迸c“囿”通,《呂覽》之說蓋本料子。
(2)何氏焯云:“‘而’下疑脫‘不’字。”
(3)孫云:“宋本《爾雅疏》作‘關(關)’?!卑础瓣P(關)”當作“閎(閎)”,“宏”、“閎(閎)”古字通。
(4)《爾雅?釋詁疏》引《廣澤篇》。注作“此皆大,有十余名而同一實”。
贖人(1)
校正:
(1)吳任臣《字匯補》引《廣澤篇》云:“贖人也?!卑浮秴问洗呵?察微篇》云:“魯國之法,魯人為人臣妾于諸侯,有能贖之者,取其金于府。子貢贖魯人于諸侯,來而讓,不取其金??鬃釉唬骸n失之矣,自今以往,魯人不贖人矣。取其金則無損于行,不取其金則不復贖人矣。’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鬃釉唬骸斎吮卣缯咭?。’孔子見之以細,觀化遠也?!庇忠姟痘茨献印贰兜缿枴?、《齊俗訓》?!妒印匪啤摆H人”,疑亦謂此事也。
綽子
堯養(yǎng)無告,(1)禹愛辜人,(2)湯武及禽獸,此先王之所以安危而懷遠也。圣人于大私之中也為無私,(3)其于大好惡之中也為無好惡。舜曰:“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彼床桓枨莴F而歌民。(4)湯曰:“朕身有罪,無及萬方;萬方有罪,朕身受之?!保?)湯不私其身而私萬方。文王曰:“茍有仁人,何必周親?”(6)文王(7)不私其親而私萬國。先王非無私也,所私者與人不同也。(8)
校正:
(1)《莊子?天道篇》:“堯曰:‘吾不敖無告,不廢窮民苦死者,嘉孺子而哀婦人?!?/span>
(2)《說苑?君道篇》:“河間獻王曰:‘禹出見罪人,下車問而泣之?!薄肚f子?則陽篇》:“至齊,見辜人焉?!薄夺屛摹罚骸肮?,罪也?!崩钤疲骸爸^應死人也?!?/span>
(3)“堯養(yǎng)”以下見《長短經(jīng)?大私篇》,無“湯武及禽獸”句。案《呂氏春秋?異用篇》云:“湯之德及禽獸。”《簡選篇》云:“武王行賞及禽獸?!笔菧浼扒莴F之證也。
(4)《文選?琴賦注》引《尸子》曰:“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風:‘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撬锤枰病!薄抖Y記?樂記疏》云:“《圣證論》引《尸子》及《家語》難鄭云:‘昔者舜彈五弦之琴,其辭曰: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币伞妒印繁局苟Z,而肅合《家語》稱之也。又見《史記?樂書索隱》?!俄n非子外儲說左上》:“有若曰:‘昔者舜鼓五弦,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韓詩外傳》四引《傳》曰:“舜彈五弦之琴,以歌南風,而治天下?!薄痘茨献?詮言訓》云:“舜彈五弦之琴,而歌南風之詩,以治天下。”又《泰族訓》云:“舜為天子,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薄对浇^書》十三:“范子曰:‘舜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薄缎抡Z?無為篇》云:“昔舜治天下也,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薄讹L俗通?聲音篇》云:“《尚書》:‘舜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
(5)《墨子?兼愛下》:“湯曰:‘惟子小子履,敢用玄牡,告于上天后曰:天今大旱,即當朕身。履未知,得罪于上下。有善不敢蔽,有罪不敢赦,簡在帝心。萬方有罪,即當朕身;朕身有罪,無及萬方?!薄墩撜Z?堯曰篇》作:“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薄秴问洗呵?順民篇》又作:“余一人有罪,無及萬夫;萬夫有罪,在余一人?!迸c《周語上》內(nèi)史過引《湯誓》同。
(6)《墨子?兼愛》中云:“昔者武王將事泰山,遂傳曰:‘泰山:有道曾孫周王有事。大事既獲,仁人尚作,以祗商夏,蠻夷丑貉,雖有周親,不若仁人,萬方有罪,維予一人。’此言武王之事。”《論語?堯曰篇》作:“雖有周親,不如仁人,百姓有過,在予一人?!卑创艘詾槲耐跽Z,與《墨子》異。
(7)原脫二字,據(jù)《長短經(jīng)》補。
(8)“湯曰”以下見《長短?大私篇》。
松柏之鼠不知堂密之有美樅。(1)
校正:
(1)《爾雅》《釋山》、《釋木》注又疏,《類聚》八十九。
處道
孔子曰:“欲知則問,欲能則學,欲給則豫,欲善則肄?!眹鴣y,則擇其邪人而去之,則國治矣;胸中亂,則擇其邪欲而去之,則德正矣。天下非無盲者也,美人之貴明目者眾也;天下非無聾者也,辨士之貴聰耳者眾也;天下非無亂人也,堯舜之貴可教者眾也??鬃釉唬骸熬撸垡?;民者,水也。盂方則水方,盂圓則水圓?!保?)上何好而民不從?昔者勾踐好勇而民輕死,靈王好細腰而民多餓。夫死與餓,民之所惡也,君誠好之,百姓自然,而況仁義乎?(2)桀紂之有天下也,四海之內(nèi)皆亂,而關龍逢、王子比干不與焉,而謂之皆亂,其亂者眾也;堯舜之有天下也,四海之內(nèi)皆治,而丹朱、商均不與焉,而謂之皆治,其治者眾也。(3)故曰:“君誠服之,百姓自然;卿大夫服之,百姓若逸;官長服之,百姓若流。”夫民之可教者眾,故曰“猶水”也。
校正:
(1)“君下”原本有“子”字,衍?!逗鬂h書?呂強傳》引云:“君如杅,民如水。杅方則水方,杅圓則水圓?!闭聭炎⒃疲骸啊畺f’字亦作‘盂’?!薄俄n非子?外儲說左上》引:“孔子曰:‘為人君者,猶盂也,民猶水也。盂方水方,盂圓水圓?!薄盾髯?君道篇》云:“君者,槃也,槃圓而水圓;君者,盂也,盂方而水方?!?/span>
(2)《管子?法法篇》云:“凡民從上也,不從口之所言,從情之所好者也。上好勇則民輕死,上好仁則民輕財,故上之所好,民必甚焉。”《七主七臣篇》云:“主好本則民好墾草萊,主好貨則人賈市,主好宮室則工匠巧,主好文采則女工靡。夫楚王好小腰而美人省食,吳王好劍而國士輕死。死與不食者,天下之所共惡也,然而為之者,何也?從主之所欲也。而況愉樂音聲之化乎?”《韓非子?二柄篇》云:“越王好勇,而民多輕死;楚靈王好細腰,而國中多餓人。”《晏子? 外篇》同。《墨子?兼愛中》云:“昔者楚靈王好士細腰,靈王之臣皆以一飯為節(jié),脅息然后帶,扶墻然后起。比期年,朝有黧黑之色。是其故何也?君說之故,臣能之也。昔王勾踐好士之勇,教馴其臣和合之。焚舟失火,試其士曰:‘越國之寶盡在此。’越王親自鼓其士而進之,士聞鼓音破碎,亂行蹈火而死者,左右百人有余。越王擊金而退之。是故子墨子言曰:‘乃若夫少食惡衣,殺身而為名,此天下百姓之所皆難也。若茍君說之,則眾能為之。況兼相愛交相利,與此異矣?!?《淮南子?主術訓》:“靈王好細腰,而民有殺食自饑也;越王好勇,而民皆處危爭死?!薄冻摺罚骸澳阶尤A曰:‘昔者先君靈王好小要,楚士約食,馮而能立,式而能起。食之可欲,忍而不入;死之可惡,就而不避。章聞之:其君好發(fā)者,其臣抉拾。君王直不好,若君王誠好賢,皆可得而致之。’”《荀子?君道篇》 “靈王”作“莊王”,《尹文子》亦云:“楚莊愛細腰,一國皆有饑色?!薄队[》三百七十引《尹子》,孫本誤以為《尸子》異文。
(3)“堯舜”以下見《御覽》八十。劉子《新論?從化篇》云:“楚靈王好細腰,臣妾為之約食,餓死者多;越王勾踐好勇而揖斗蛙,國人為之輕命,兵死者眾。命者,人之所重;死者,人之所惡。今輕其所重、重其所惡者,何也?從君所好也?!庇衷疲骸疤茍蚓由?,天下皆治,而四兇獨亂,猶曰堯治,治者多也;殷紂在上,天下皆亂,而三仁獨治,猶曰紂亂,亂者眾也?!苯员尽妒印反宋摹!堕L短經(jīng)?勢運篇注》引,“桀紂”以下作《慎子》,疑誤。
德者,天地萬物得也;義者,天地萬物宜也;禮者,天地萬物體也。使天地萬物皆得其宜、當其體者,謂之大仁。(1)食所以為肥也,壹飯而問人曰奚若,則皆笑之。夫治天下,大事也,今人皆壹飯而問奚若者也。(2)善人以治天地則可矣,我奚為而人善?仲尼曰:“得之身者得之民,失之身者失之民。不出于戶而知天下,不下其堂而治四方,知反之于己者也?!保?)以是觀之,治己則人治矣。
校正:
(1)“德者”以下見《長短經(jīng)?政體篇注》,“當其體”下無“者”字。
(2)“食所以為肥”以下見《長短經(jīng)?善亡篇》,末句作:“譬今人皆以壹飯而問人奚若者也?!?/span>
(3)《呂氏春秋?先己篇》云:“哀公曰:‘有語寡人曰:為國家者,為之堂上而巳矣,寡人以為迂言也。’孔子曰:‘此非迂言也。丘聞之:得之于身者得之人,失之于身者失之人。不出于門戶而知天下,治者,其惟知反于己身者乎?’”《說苑?政理篇》又云:“衛(wèi)靈公謂孔子曰:‘有語寡人為國家者,謹之于廟堂之上而國家治矣,其可乎?’孔子曰:‘可愛人者則人愛之,惡人者則人惡之。知得之己者,亦知得之人。所謂不出于環(huán)堵之室而知天下者,知反之己者也?!?《孔子集語》引“惡人者”以下為《尸子》?!独献印吩疲骸安怀鰬?,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薄妒印匪疽?。
神明
仁義圣智參天地。天若不覆,民將何恃何望?(1)地若不載,民將安居安行?圣人若弗治,民將安率安將?是故天覆之,地載之,圣人治之。圣人之身猶日也,夫日圓尺,光盈天地。圣人之身小,其所燭遠。(2)圣人正己,而四方治矣。(3)上綱茍直,百目皆開;德行茍直,群物皆正。政(4)也者,正人者也。身不正則人不從。(5)是故不言而信,不怒而威,不施而仁。(6)有諸心而彼正,謂之至政。今人曰:“天下(7)亂矣,難以為善?!贝瞬蝗灰?。夫饑者易食,寒者易衣,(8)此亂而后易為德也。(9)
校正:
(1)《文子?道原篇》云:“天之道,常生物而不有,成化而不宰。萬物恃之而生,莫之知德;恃之而死,莫之知怨。”
(2)“圣人之身猶日”以下見《初學記》十七。《御覽》三兩見,一云:“圣人以日圓盈尺,光滿天下。圣人居高明燭,彌綸六合?!薄短熘杏洝芬蛔鳎骸笆ト司邮遥瑥浘]六合,猶圣人之身小,其所燭遠矣?!薄吨T子匯函》又作:“圣人居室,而所燭彌綸六合?!币山哉`。《呂氏春秋?勿躬篇》云:“圣王之德融乎?若日之始出,極燭六合。”《韓非子?內(nèi)儲說上》云:“夫日兼燭天下,一物不能當也;人君兼燭一國人,一人不能擁也。”
(3)《御覽》四百一無“矣”字,下有“故曰天地之大府”一句?!薄冻鯇W記》十七作:“圣人中一正己也,故曰天地之府。”
(4)原作“正”。
(5)《論語?顏淵篇》:“孔子曰:‘政者,正也。’”《子路篇》:“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span>
(6)《文子?上仁篇》:“老子曰:‘不言而信,不施而仁,不怒而威,是以天心動化者也?!?/span>
(7)原脫。
(8)《孟子?公孫丑篇》云:“饑者易為食,渴者易為飲?!?/span>
(9)以上諸篇并見魏徵《群書治要》,據(jù)他書補《勸學篇》三條,《仁意篇》二條,《廣澤篇》二條,《綽子篇》一條。
(尸子卷上終)
尸子校正(卷下)
(周)尸佼 撰
(清)汪繼培 校正
卷下
散見諸書文匯輯
天地四方曰宇,往古來今曰宙。(1)
校正:
(1)《世說?排調(diào)篇》注、《莊子?齊物論》釋文。首句任本作“上下四方”,《升庵外集》一作“上下四旁”。按《文子?自然篇》:“老子曰:‘往古來今謂之宙,四方上下謂之宇?!薄痘茨献?齊俗訓》同?!肚f子?庚桑楚篇》釋文引《三蒼》亦云:“四方上下為宇,往古來今曰宙”?!吧舷滤姆健敝柦员尽段淖印贰?/span>
日五色,至陽之精,象君德也。五色照耀,君乘土而王。(1)
校正:
(1)《御覽》三、《事類賦?日賦》注、《路史后紀》七注、《御覽》八百七十二引《禮斗威儀》云:“君乘土而王,其政太平,則日五色無主。”宋均曰:“五行之色不主于一也?!贝恕拔迳找倍?,疑非《尸子》本文。
少昊金天氏,邑于窮桑,日五色,互照窮桑。(1)
校正:
(1)《御覽》三、《事類賦》注、《路史后紀》七注、《天中記》一、《海錄碎事》一。
使星司夜,月司時,猶使雞司晨也。(1)
校正:
(1)《類聚》一?!稌n》一百五十引《尸子》云:“使星司夜,使月司使?!庇忠疤熳雍?/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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