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諸葛草廬(郭沫若題)
忝列文人之列,便與文人惺惺相惜。尤喜唐代劉禹錫之《陋室銘》。也曾寓居逼仄之所,環(huán)顧四周,家徒四壁,自嘲為“陋室”——竟想找人寫一幅字,掛在墻上,幸未付諸實施,否則滑稽至極。劉禹錫之室雖陋,其心富焉;吾等陋室,心亦陋矣。不在一個境界。
《陋室銘》曰:“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去年暑期,既到南陽,便一心要去尋找那廬。
那廬在臥龍崗。臥龍崗之名,亦因諸葛亮而得名。東漢建安二年(公元197年),諸葛亮“臥”于此處時,尚不足弱冠之年;至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劉備三顧茅廬之時,諸葛亮做農(nóng)夫已達10年之久。
崗并不高,卻連綿起伏,蔚為壯觀。正值酷夏,樹木蓊郁,芳草萋萋。我一路行,一路找,就想,如若諸葛亮是南陽人,移居此處,情有可原。只是,他是山東瑯琊陽都(今山東臨沂市沂南縣)人,兩地相距有七八百公里之遠,以那時的交通工具,讓人難以想象,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力量支撐著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跋涉千山萬水而至此處停駐?
崗的北段稱麒麟崗。麒麟者,中國古人視之為吉祥物也。據(jù)南陽市博物館李遠兄言,百里奚曾在此處放牛。記《孟子》言:“百里奚舉于市”,指百里奚發(fā)跡于市井之中,說的是秦穆公“羊皮換相”買回百里奚的事。百里奚果然不負眾望,以“謀無不當(dāng),舉必有功”的雄才大略輔佐秦穆公,為秦國的崛起立下汗馬功勞,自己亦成為一代名相。我便明白,良禽擇木而棲——諸葛亮擇此善地而居,表明自己亦是“良禽”,與百里奚一樣,目的是將來“擇主而事”。
小小少年,有此抱負,世所罕見。
一條山崗,“挑”起兩位名相,這崗,便讓人肅然起敬。
只是,1800多年的風(fēng)雨滄桑,當(dāng)年的那廬,定已蹤跡全無;當(dāng)年的那田,或非諸葛亮躬耕之田;即便崎嶇蜿蜒的山道,也未必是諸葛亮曾日日勞作的必行之路。但山崗之上生生不息的一草一木間,一定夾雜著諸葛亮自比管仲、樂毅的自信;漫山遍野,一定栽種著諸葛亮澄清宇內(nèi)、興復(fù)漢室的遠大理想。
站在山崗之上,我仍試圖尋找那廬。廬者,茅屋也。茅屋,既陋,便漏。此等茅屋,百里奚住過,孔子住過,莊子住過,陶淵明住過,杜甫住過,劉禹錫住過……太多的先賢智者,無不經(jīng)受過“床頭屋漏無干處,雨腳如麻未斷絕”的困窘,卻又有“風(fēng)雨不動安如山”“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的堅忍不拔,還有如孔子那般“弦歌鼓琴,未嘗絕音”的恬淡與灑脫。
諸葛亮居于廬中,身處江湖之遠;冷眼觀潮,看天下大勢分分合合。他一定心急如焚。只是,當(dāng)“居廟堂之高”的機會到來時,他卻一再推辭,也許,他是在考驗劉備求賢若渴的耐性;也許,隨著歲月的磨礪、心智的成熟,他已知將來天下必是三分,自己又何故蹚那池渾水?只是,當(dāng)劉備眼含熱淚道出“先生若不出山,如蒼生何也?”之后,諸葛亮“冰冷”的心被徹底融化了。
此后,諸葛亮的人生,融“憂其君”與“憂其民”為一體,“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既成就了劉備的事業(yè),也成就了自己千古賢相的美名。
一廬,一書生。
——那是附著于大地的草相互扭結(jié)而成的草廬。
——那是處于有形或無形的草廬之中的一位書生。
那廬,那書生,早已藏在無數(shù)讀書人的心中。
我不禁大聲誦讀:“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陽,茍全性命于亂世,不求聞達于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于草廬之中,咨臣以當(dāng)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qū)馳”。
(原載于2020年9月25日《南方日報》)
【作者簡介】許鋒,著名作家、新聞評論員,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廣東文學(xué)院簽約作家、廣東省小小說學(xué)會常務(wù)副會長、廣州市黃埔區(qū)文聯(lián)副主席、黃埔區(qū)作家協(xié)會名譽主席、蘭州市榆中縣作家協(xié)會名譽主席、佛山市三水區(qū)作家協(xié)會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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