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歷史上最早的結(jié)構(gòu)完整、功能完善的都城,便是周代的鎬京。
公元前十一世紀(jì),地處岐山一隅的諸侯國周,朝著東方開疆?dāng)U土,擊敗了崇國的軍隊,并將崇國的土地據(jù)為己有。自此,豐水、鎬水這兩條豐饒的水脈成了周國的地盤。文王姬昌相中了豐水之畔的寶地,在這處山水相依、池澤交錯的地方修建了繁華的豐京。武王繼位之后,又在臨近的鎬水旁修建了鎬京。
自此,這兩座城便成了周國的政治、經(jīng)濟核心。周地的百姓在這里或放牧,或耕種,過著安居樂業(yè)的日子。
這兩座城市的繁榮,為其它諸侯國的都城修建起到了示范性作用。為了效仿豐京鎬京,后世的統(tǒng)治者紛紛學(xué)習(xí)文王武王,將都城打造得恢宏壯闊,并在首都附近設(shè)置皇家園林,供宗室子弟休憩、游獵、賞景。
公元前三世紀(jì),中原西北部的大秦帝國崛起,逐步吞并了其他六國,建立了統(tǒng)一政權(quán)。雖說此時的大秦王朝已有超過二百萬平方公里的疆域,但嬴政仍不肯滿足,繼續(xù)發(fā)動對外戰(zhàn)爭,先后擊敗了匈奴、百越等民族,不斷擴張領(lǐng)土。
在中原六國的基礎(chǔ)上,秦始皇又打下了一百四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當(dāng)時秦卒將中原文化及語言帶到了百越地區(qū),兩地的文化發(fā)生了巧妙的融合,最終,誕生了獨樹一幟的東南文化及粵語。秦始皇在軍事上的建樹是毋庸置疑的,倘若他沒有自詡“始皇”,而是由后世來給他取謚號,他多半會被冠以“秦武帝”之名。
與歷史上每個好大喜功的皇帝相似,秦始皇的生活十分奢靡。在秦國一統(tǒng)中原以前,六世秦王已打造了七國中最豪華的宮闕咸陽宮。不過當(dāng)嬴政完成了一統(tǒng)江山的霸業(yè)之后,他覺得占地僅有三平方公里的咸陽宮不足以承載他的威儀,于是,便在渭水之南修建了奢華的皇室園林——上林苑。
這座皇家園林的周長約為一百公里,傳說中的阿房宮便修在上林苑內(nèi)。根據(jù)史學(xué)家考證,阿房宮并未投入使用,僅前殿地基部分竣工,其它部分直到秦滅亡都沒竣工。《史記·秦始皇本紀(jì)》中提到了阿房宮及上林苑的具體位置,從地圖上來看上林苑的范圍西起陂湖東至東新區(qū)。
由于秦朝的制度已相當(dāng)完備,所以劉邦建立漢王朝以后,在很大程度上繼承了秦朝的制度。劉邦不僅將長安定為首都,在修建都城時亦選在咸陽城的遺址上。可以說秦朝對漢朝的影響是相當(dāng)深遠的,漢軍的編制參照了秦國的軍隊,當(dāng)然,并不是嚴(yán)格參照,漢軍仍保留了部分特色。在秦國的滅亡上,漢朝統(tǒng)治者亦看到了郡縣制的弊端,所以在秦政策的基礎(chǔ)上采取分封郡縣兩制并行。
除此之外,皇帝的治國之道亦深受秦朝影響。不論是高祖、惠帝、文帝還是景帝,包括呂雉在內(nèi),這些大漢王朝前期的統(tǒng)治者都從兩代秦皇好大喜功的缺陷上汲取了教訓(xùn),所以都崇尚黃老哲學(xué)中的“無為而治”,這一時期的百姓也得以在這一良策的保護下休養(yǎng)生息。既然要休養(yǎng)生息,就不能像秦朝皇帝一樣耗費大量人力物力打造豪華宮苑,所以高祖劉邦將秦苑囿園池還耕,讓老百姓用這些土地耕作。
不過,并不是每位漢朝皇帝都能繼承前人“無為而治”的政治方針,漢武帝的理想抱負與秦始皇一樣,他窮兵黷武好大喜功,想要將祖上留給他的江山擴張到最大限度。漢武帝在武功方面頗有建樹,像秦始皇一樣開疆?dāng)U土,為大漢社稷的發(fā)展建立了不世奇功。不過,每個好大喜功的皇帝都喜歡虛榮,所以在完成了理想之后漢武帝開始將精力放在享受生活上。
此前已被高祖劃為民田的上林苑,被漢武帝劉徹重新圈了起來,并規(guī)劃為皇家園林?;蛟S是因為劉徹覺得自己的功績比秦始皇還要耀眼,所以他打算將上林苑進一步擴建。為了達成這一目的,他命令宮人來到上林苑遺址上的民宅中,有償征收了這一帶所有土地。漢武帝時期的上林苑,其規(guī)模已不可與秦上林苑同日而語。
漢上林苑西起長安,南及秦嶺,東至藍田,總長度超過一百公里,面積更是超過了兩千五百平方公里。這個面積是怎樣的概念呢?要知道當(dāng)時的長安城占地面積才僅有三十六平方公里,上林苑的面積是整個都城的幾十倍。
為了縱情享樂,漢武帝命人將上林苑打造成一座保持了自然風(fēng)貌的風(fēng)景區(qū)。在這里河流和小路交錯縱橫,花鳥蟲魚自然生長,還有許多被驅(qū)趕到這里的野獸自由生活。除此之外,漢武帝還效仿秦始皇,在上林苑內(nèi)修建了許多供他歇腳的行宮。
要知道,秦上林苑本就是集六國園林精髓于一身的杰作,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漢上林苑有過之而無不及,成為當(dāng)時舉世矚目的皇家園林。
在周禮之中,“射”是君子六藝的重要組成部分。為了鍛煉這項技藝,周代以后的統(tǒng)治者都會定期進行游獵。上林苑兼?zhèn)浠始覉@林與圍場的功能,據(jù)《漢書》記載:“苑中養(yǎng)百獸,天子春秋射獵苑中,取獸無數(shù)。其中離宮七十所,容千騎萬乘?!?/p>
上林苑內(nèi)宮室齊備,皇帝不但可在此處調(diào)養(yǎng)身心,還能在上林苑內(nèi)辦公。根據(jù)文獻的記載,上林苑內(nèi)總共包含三十六個“苑”,也就是御花園,此外還有十二座宮殿,三十五座觀?;实蹃淼缴狭衷窌r若想休憩,可前往幽深安靜的宜春苑,游幸宮妃時亦可去御宿苑。連太子招待賓客,都有專用的思賢苑,可見上林苑布置之完備。
上林苑里的十二宮更是各具功能,如:建章宮仿照了秦時的章臺,可作為皇帝日常辦公、召見大臣的朝堂;樂工舞姬云集宣曲宮,為宗室子弟表演歌舞;若皇帝有雅興想要觀看賽馬、斗狗,便會在犬臺宮中駐留。此外,還有種植了各地奇花異草,如菖蒲、山姜、桂、龍眼、荔枝、檳榔、橄欖、柑桔等植株的扶荔宮。
上林苑中的“觀”,有點像現(xiàn)代的動物園,所謂走狗觀、走馬觀、魚鳥觀、觀象觀、繭觀等,顧名思義便是供各種飛禽走獸居住的獸欄。
“俳優(yōu)侏儒,狄鞮之倡,所以娛耳目樂心意者,麗靡爛漫于前,靡曼美色于后。若夫青琴、宓妃之徒,絕殊離俗,妖冶嫻都,靚妝刻飾,便嬛綽約,柔橈嫚嫚,嫵媚孅弱。曳獨繭之褕紲,眇閻易以恤削,便姍嫳屑,與俗殊服,芬芳漚郁,酷烈淑郁;皓齒粲爛,宜笑的皪;長眉連娟,微睇綿藐,色授魂與,心愉于側(cè)?!?在司馬相如所著的《上林賦》中我們可以看到,上林苑與商代的摘星樓、漢末的銅雀臺一樣,都是古代統(tǒng)治者用來享受人生的建筑。修建這樣一座宮闕,要耗費多少民脂民膏呢?遙想當(dāng)年秦始皇為打造阿房宮征調(diào)了數(shù)十萬民夫,估計漢武帝興建上林苑所抽調(diào)的勞力比之秦朝只多不少。僅一座由“太液池”土方堆砌的“東海神山”,其耗費的人力物力都是天文數(shù)字。
顯然,漢武帝興建上林苑的做法已違背了高祖“退園還耕”的初衷,所以當(dāng)他向大臣們提議在上林苑擴建宮苑時,遭到了正直大臣的反對,如:東方朔便是上林苑工程的首位反對者。他對漢武帝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以“上乏國家之用,下奪農(nóng)桑之業(yè)”為由對劉徹進行規(guī)勸。奈何在漢武帝看來,東方朔不過是一個御用文人或跳梁小丑,那些正直朝臣更是不值一曬,所以,他一意孤行,堅持啟動上林苑工程。
歷史的走向,證明了東方朔的預(yù)言。
漢昭帝、漢宣帝時期,大漢王朝國力不濟,皇帝已無心巡游上林苑。到了漢元帝時期,國庫已捉襟見肘,無力支出上林苑人員的薪酬和皇家園林的維護費。為了節(jié)省開銷,漢元帝不得不將宜春苑夷為平地,將附近的土地歸還給民眾進行耕作。漢成帝登基后,又先后將“三垂”之地歸還給平民。這些皇帝在上林苑的鋪張奢靡中看到了秦朝滅亡的苗頭,所以響應(yīng)高祖號召進行“退園還耕”,繼續(xù)實行“無為之治”,與民休息。雖說,時人再無法領(lǐng)略到上林苑恢宏的景觀,但對勞苦大眾而言這無疑是好事。
西漢末年,先后發(fā)生了王莽篡漢、赤眉軍攻破長安的亂局。亂軍洗劫了長安城,將上林苑僅剩的建筑付之一炬。班固在撰《西都賦》時提到:“徒觀跡于舊墟,聞之乎故老?!睆倪@里我們能看出,到了東漢班固所處的時代,上林苑已成為傳說。東漢宗室已遷往洛陽,所以長安城已成為故朝西都,對于東漢的皇帝來說那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值得留戀的東西了,以至于,上林苑再未被翻修過。
參考資料:
【《史記·秦始皇本紀(jì)》、《漢書》、《周禮》、《上林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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