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人田于源《青苔夕照堂筆記》里就有這樣一個故事:田于源少年時游北京白云觀的燕九廟會,看見有個卦攤,攤主懸?guī)媒蓄櫜菀?,算的是六壬課。六壬,就是易占算卦。按古法,易占是用蓍草,取五十根,一根不用,實際用四十九根,以此得出卦像。由于這種占法相當繁復,因此后來出現(xiàn)了一種簡便的以錢代蓍法,據(jù)說是戰(zhàn)國鬼谷子首創(chuàng),其實是漢代京房設立,故亦稱“京房筮”,方法是用三個錢幣擲六次,舊時算卦多用此。算卦是“巾皮彩掛”這江湖四大行的第一行,向來不脫江湖氣,但顧草衣卻不吆喝,相貌清雋,談吐也雅致。田于源見這算命人頗為不俗,便去算了一卦,顧草衣算出來大多有驗,等他寫卦單時,更是一手宋徽宗的瘦金體書法,讓田于源大為吃驚,問他既然有此才學,看樣子也是仕人出身,為什么不去應舉子業(yè),而要流落江湖?顧草衣卻只是笑笑說人各有志。到了晚間投宿客棧,田于源意外地發(fā)現(xiàn)那顧草衣居然與他借宿同一家客棧,便邀他過來小酌。喝了幾杯酒,天色已晚,顧草衣便告辭回了自己房中。到了夜半,田于源迷迷糊糊中聽得房里有聲音,但馬上又消失了,他以為是老鼠,也沒在意。等天一亮,顧草衣卻敲門進來了,田于源開了門,顧草衣笑著說:“昨晚睡得可好?”田于源說睡得很好,顧草衣便沒再說什么,只是從桌子的底下撕下一張黃裱紙。這時外面卻有人叫了起來,原來伙計一早開門,發(fā)現(xiàn)院子里有個人蜷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手里還拿了把刀子,一問,原來那是個小偷。這小偷白天見田于源身邊帶了不少錢,晚上便來偷東西,拿刀是不惜殺人滅口的意思,沒想到摸進房后發(fā)現(xiàn)竟是一片密密的森林,他怕了起來,跑了一整夜,可怎么都跑不出去,反而累得精疲力竭?;镉嫯斎划斶@小偷是瘋了,不由分說送官府究辦,田于源卻明白這肯定是顧草衣玩的花樣,便去道謝,顧草衣卻只是笑了笑說區(qū)區(qū)小事,何足掛齒。田于源問他怎么知道那小偷會來,顧草衣說白天算卦時他就已算到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和田于源同宿一家客棧其實并非偶然。田于源更是仰慕,問能不能學這種秘術,顧草衣說田于源不是此道中人。田于源聽了很是失望,但顧草衣說他與田于源會有三面之緣,現(xiàn)在只是第一次,將來還會有兩次。田于源問他什么時候能碰到,顧草衣卻不說。
過了幾年,田于源因為屢試不第,失意而歸。當時是與一伙行商一同上路,經過一座山時,突然從山上沖下一伙強人。這伙強人極是兇狠,將商人請的鏢客殺了個干凈,田于源只道要受池魚之災,正嚇得魂不附體,卻聽山后傳來了一陣鈴聲,一個人騎了匹驢子轉出來。一聽這鈴聲,強盜頭說大頭領來了,相互說為什么今天大頭領要親自下山?這時那騎驢之人到了近前,田于源見那些強盜全都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禮,口中所稱卻是顧先生。那大頭領到了近前,笑著說:“田先生別來無恙?讓您受驚了。”田于源定睛一看,竟是當年的顧草衣。他衣著依舊,但在這些綠林豪客中間,舉手投足卻有著一種威嚴氣勢。田于源極為吃驚,便請求顧草衣不要濫殺無辜,顧草衣也答應了,卻說要借一步說話。田于源看《水滸傳》多了,擔心顧草衣會讓自己上山落草,心想這個萬萬不能從,但顧草衣和他到了僻靜之處,卻突然倒身下拜。田于源更是吃驚,問他為什么,顧草衣說:“田先生,可記得在下昔年曾說與你有三面之緣么?”田于源點點頭說記得。顧草衣說:“這是第二次。第三次與君相見,就是十幾年后在徽州城頭了。屆時,請?zhí)锵壬灰私袢罩?,為我收拾殘局?!被罩菁唇裉斓狞S山市,古時稱新都郡、新安郡、歙州,宋徽宗宣和三年改名為徽州,田于源是江西人,離那兒不算遠,但還沒去過。他不知道顧草衣為什么算到那么遠,十多年后到底如何,他自己都說不清,但顧草衣這樣一說,他便含糊答應。當田于源要走時,顧草衣摸出了一袋銀兩送他,田于源不要,顧草衣卻說這是他當初賣卦所得,不沾血腥,也是為了將來所用,于是田于源收下了。過了十多年,田于源一直做幕客。有一年主人要到徽州做官,問他可愿同去?田于源一聽“徽州”二字,想起了當初顧草衣之約,便答應下來。到了徽州城外辦理前任官員的交接時,府吏說還有一筆處斬謀反的江洋大盜的案子剛了結,尚未上解。田于源問是哪個江洋大盜膽子這么大,那府吏指了指城頭,說:“頭還懸在城門口呢。”田于源抬頭一看,見正是顧草衣的頭顱,他才明白顧草衣當年所說的三面之緣以及一拜的用意,于是收殮了顧草衣的尸身,等首級號令已畢后一同下葬,花去的銀兩算了算,正符合當初顧草衣所送之數(shù)。再察看卷宗,卻是顧草衣與海賊密謀,要復興明室。他不勝唏噓,心想顧草衣的六壬術如此神奇,難道就算不出自己圖謀的終究會失敗么?
在《閱微草堂筆記》里也有這樣一個故事:吳三桂兵變,有個精于六壬術的術士要去投靠,住店里遇到另一人,也要去投吳三桂。晚上,那人睡在西墻下,術士說:“你怎么睡這里?今晚亥時這墻要倒。”那人卻笑了笑說:“你的六壬術未精,亥時這墻要倒,卻是向外倒的?!钡搅撕r,墻果然向外倒了。但紀曉嵐聽了后說這準是附會,這兩人算得這么準,怎么沒算出來吳三桂會失?。考o昀這話駁得很狠,不過現(xiàn)實也并不是總那么一板一眼,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也大有人在,歷代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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