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始都方言④大，大大，達達，或源自楚武王酓達（熊通）

這一天，因“眾不容于大”，那個叫“達”的人要離開“大”。

丹江小三峽

01

—

這一天，注定是輝煌，且悲傷的。

這一天，酓達帶著王族告別丹淅交匯處，要穿過丹江小三峽南下了。剛剛戴在頭上的王冠還是嶄新的，有著金子和珠玉的光芒，和酓達的目光一樣明亮而堅毅。

當然，還有瑰麗的傳國重器，閃耀著寒光的戈矛，沉甸甸的糧草，車馬經(jīng)過留下的深深的印痕。

當然，還有沿江而下的槳櫓和一片片白帆。

當然，還有很多趕不上、擠不上舟車的百姓。他們哭天搶地，跪在濕漉漉的江畔沙洲上，有的還飛奔進江水里，扎撒著粗糲的雙手，一聲聲呼喊著武王的名字：

達，達，達達……

呼喊著“大”城的名字：

大，大，大大……

02

—

很快，更多的人都在喊達，喊大。那些手提戈矛、肩扛糧袋的小伙子紛紛回頭，朝向江邊的人群，爆發(fā)出年輕且悲愴的聲音：

達，達，達達……

大，大，大大……

年邁蒼老的父母熱淚奔涌：

走吧，吾兒，大在這里等著你回來。

更多的兒子回應(yīng)著：

大，大，大大……

03

—

酓達帶走了楚先民的夢想和希望，留下了肥沃的板橋川、丹陽川、順陽川，留下了同樣割舍不得，又不得不割舍的子民。

那一刻，我相信酓達明亮且堅毅的雙眼是濕潤的，但他不能回頭。他還需要這些人為他耕種三大川，為他看護祖籍地，為他戍守邊疆。

能帶走的他都帶走了，貴族，巫者，官吏，軍隊，工匠，美女，一個都不能少。

帶不走的是一聲聲呼喚，一聲聲雁叫一樣的“達”和“大”。

酓達身后跟著一長串細腰美女。懾于王威，她們一開始只是暗自垂淚，此刻也終于嚶嚶哭泣，并逐漸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大，大，大大……

無論遠去的，還是和留守的，回答他們的只有蕭瑟的秋風，嗚咽的江河。

楚從此越走遠遠。

也就從這一天起，丹淅兒女都把“達”和“大”刻在腦海深處，并讓這兩個字在血脈里流淌，世世代代呼喚自己的父親：

大，大大！

附錄：

至酓繹與屈紃，思若嗌卜徙于夷屯，為楩室，室既成，無以內(nèi)之，乃竊若人之犝以祭，懼其主，夜而內(nèi)尸，抵今曰夕，夕必夜。至酓支、酓旦、酓樊、及酓賜、酓渠盡居夷屯，酓渠徙居發(fā)漸。至酓艾、酓摯居發(fā)漸，酓摯徙居旁屽，至酓延自旁屽徙居喬多，至酓勇、及酓嚴、酓霜、及酓雪、及酓訓(xùn)、酓咢、及若敖酓義皆居喬多。

若敖酓義徙居若，至焚冒酓帥自若徙居焚，至宵敖酓鹿自焚徙居宵。

至武王 酓達自宵徙居 大，焉始稱王，祭祀致福，眾不容于 大，乃潰疆郢之陂而宇人，焉抵今曰 郢。

至文王自疆郢徙居湫郢，湫郢徙居樊郢，樊郢徙居為郢，為郢復(fù)徙居 大郢，焉改名之曰福丘。 （據(jù)清華簡《楚居》）

若敖二十年，周幽王為犬戎所弒，周東徙，而秦襄公始列為諸侯。二十七年，若敖卒，子熊坎立，是為霄敖。霄敖六年，卒，子熊眴立,是為蚡冒。蚡冒十三年,晉始亂，以曲沃之故。蚡冒十七年，卒。蚡冒弟 熊通弒蚡冒子而代立，是為楚武王。

武王十七年，晉之曲沃莊伯弒主國晉孝侯。十九年，鄭伯弟段作亂。二十一年，鄭侵天子之田。二十三年，衛(wèi)弒其君桓公。二十九年，魯弒其君隱公。三十一年，宋太宰華督弒其君殤公。

三十五年，楚伐隨。隨曰：“我無罪。”楚曰：“我蠻夷也。今諸侯皆為叛相侵，或相殺。我有敝甲，欲以觀中國之政，請王室尊吾號?！彪S人為之周，請尊楚，王室不聽，還報楚。三十七年，楚熊通怒曰：“吾先鬻熊，文王之師也，蚤終。成王舉我先公，乃以子男田令居楚，蠻夷皆率服，而王不加位，我自尊耳?！蹦俗粤?，為武王，與隨人盟而去。于是始開濮地而有之。

五十一年，周召隨侯，數(shù)以立楚為王。楚怒，以隨背己，伐隨。武王卒師中而兵罷。子文王熊貲立，始都郢。（據(jù)《史記·楚世家》）

兩相對照，相同的是，楚自酓達（熊通）始稱王（約在公元前703年），開始與周王室分庭抗禮。《楚居》記載“至武王酓達自宵徙居大”時才稱王。何為大？稱王為大。筆者已有小文，推定“宵”在淅川老鸛河下游，則“大”亦不會相距太遠，或在丹水（丹江）、淅水（老鸛河）交匯處。依《楚居》看，終武王、文王二世，其所居之地均應(yīng)在丹淅流域。雖然期間多有遷徙，尚看不出目下流行的楚此時已南遷江漢說。

丹淅交匯處

（本文參考文獻：《清華大學(xué)藏戰(zhàn)國竹簡》《清華大學(xué)藏戰(zhàn)國竹簡書法匯編》《史記》《先楚史》等。2020年10月9—11日，記于鄭東三者堂。）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吳元成，河南淅川人，幼曾居湖北荊門，現(xiàn)居鄭州。著有《花木狀》等詩文集多種，與何弘合著有《命脈》。曾獲杜甫文學(xué)獎、河南省文學(xué)藝術(shù)優(yōu)秀成果獎、河南省“五個一工程”圖書獎、中原詩歌突出貢獻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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