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藥止血的臨床應用經(jīng)驗

炭藥止血，是中醫(yī)藥治療血液病的特色之一。夏老臨證時亦善用炭藥止血，體會如下。

1.止血用炭藥，存性須掌握

炭藥有炒炭與煅炭之別。所謂炒炭，是指將藥物置炒制容器內(nèi)，用武火或中火加熱，炒至外表焦黑色（又稱炭黑色），內(nèi)部棕褐色或深褐色（又稱老黃色）為度。這樣就使藥物一半炭化，不能灰化；另一半存性，而且能嘗出藥物固有的氣味。花、葉、草等炒炭后仍可清晰辨別藥物原形，如生地炭、地榆炭、槐角炭、荊芥炭等。所謂煅炭，系指將藥物直接放于無煙爐或適當?shù)哪突鹑萜鲀?nèi)燃燒，煅至炭化，防止灰化，如血余炭、棕櫚炭、荷葉炭等。臨床常用于止血的炭藥有涼血止血的地榆炭、槐角炭、茅根炭、大薊炭；收斂血的棕櫚炭、側柏炭、藕節(jié)炭；化瘀止血的蒲黃炭、茜根炭、血余炭；溫經(jīng)止血的艾葉炭、炮姜炭；清熱涼血的生地炭、丹皮炭、梔子炭、黃芩炭、金銀花炭；祛風止血的荊芥炭、防風炭；理氣止血的枳殼炭、橘皮炭；澀腸止血的烏梅炭、訶子炭；補血止血的熟地炭、當歸炭以及瀉火化瘀的大黃炭等。

炭藥止血，其理有二：一是水為黑之色，血色紅赤，逢黑必止，取其水克火之義；二是燒炭存性，保持藥物原有的作用。中醫(yī)理論認為，藥物炒炭之后，雖然其四氣、五味及升降浮沉等性能均發(fā)生了一些變化，但其原有主要作用或某一方面的作用未發(fā)生變化，此所謂“存性”。例如黃芩，生用味苦性寒，清熱瀉火力專，多用于熱病邪入氣營等；炒炭后味苦性澀，性微寒，清熱止血力勝，多用于吐血、斑血等證，其清熱之功猶存。生大黃味苦瀉下，炒炭后味苦微澀，長于止血行瘀，其化癖之效仍在。烏梅生用味酸生津、斂肺；炒炭后味酸微苦澀，長于澀腸止血，其收斂之性未減。生荊芥主升浮，能解表祛風；炒炭后偏主沉降，能止血寧絡，取其祛血分風邪之力?；苯巧梦犊嘈院?，瀉熱涼血力勝，多用于血熱妄行之吐、衄；炒炭后味苦微澀，性偏平和，止血安絡力強，多用于便血、痔血及崩漏等。炒炭的目的是使藥物增強或產(chǎn)生止血作用。現(xiàn)代藥理研究表明，多數(shù)藥物炒炭后微量元素呈下降趨勢，鞣質含量多呈上升趨勢，而鞣質在醫(yī)療上常作為收斂劑，具有收斂止血、止瀉等作用。例如荊芥主含揮發(fā)油，炒炭后揮發(fā)油散失，生成的炭可以止血，內(nèi)服能使實驗動物的出、凝血時間縮短；大黃炒炭存性后結合性大黃酸絕大部分均被破壞，而大黃酚的含量增高，故有止血之功等。另據(jù)報道，藥物炒炭后其理化性質雖產(chǎn)生了變化，但只要處理恰當，則無致癌危險；對于部分具有刺激性的藥物還可緩和藥性。例如艾葉炒炭后辛散之性大減，緩和對胃的刺激性，增強溫經(jīng)止血作用等。此外，對于血余炭、棕櫚炭而言，其生品不能入藥，煅制的目的是為了改變藥性而止血；從上可見，炭藥止血并非以“血見黑即止”一概而論，更重要的還在于“存性”。亦正如清代名醫(yī)陳修園所說：“今藥肆中止知燒灰則色變黑，而不知存性二字……”見解深刻，不可不崇。

2.用藥不在多，方法宜靈活

盡管目前臨床常用于止血的炭藥只有20余種，但其用途確比較廣泛，用法也非常靈活。既用于各種血液病引起的出血，又用于其他疾病并發(fā)的出血，既可入煎劑，又可入丸、散之劑；既能口服，又能外用。如近代名醫(yī)鄧鐵濤治療崩漏的“一味血余炭”等，又如柳學株治療血友病的“二炭一粉”（生地炭、茅根炭、 三七粉）等。筆者體會，炭藥用于外治時，一般以單用為主，內(nèi)服時既可單用，又可合用，然而應用最多的是1~2味或數(shù)味炭藥與其他藥物配合，組為復方應用。例如涼血止血藥，通常生品涼血力勝，炒炭后則止血作用強，具體運用時若病人血熱較盛，且方中已有足夠的涼血止血藥時，選加部分炭藥可增強止血同澀作用；反之，若病人出血量較多，血熱又不太盛，但方中已有足夠的止血炭藥時，選加部分生藥以增強清熱涼血之功?？梢?，炭藥止血，不在于多，而在于精；方法靈活，貴在變通。亦正如明代張介賓《景岳全書》所云：“治血之藥，凡為君為臣，或宜專用，或宜相兼，病有深淺，方有輕重，其間參合之妙固由乎人，而性用之殊知其矣?！笨芍^一言中的。

3.急則治其標，辨證尤為要

臨床體會，止血雖為血證常見治法之一，但只有當出血量較多之際，則無論任何原因引起，總以止血為首要，所謂急則治其標。炭藥性多收澀寒涼，屬阻遏之品，用于止血多為治標之法。辨證論治是中醫(yī)的一大特色，由于證有陰陽虛實之別，藥又有寒熱溫涼之分，故作為治療出血不止時應急之炭藥，應用時必須根據(jù)血證之性質、緩急、輕重、上下而分治之，并應充分考慮到藥物的性能，用之得當，見效迅速；用之不當，變證多端。亦正如清代名醫(yī)張錫純所云：“吐衄之證，最忌重用涼藥及藥炭，強止其血。因吐衄之時，血不歸經(jīng)，遂以涼藥及藥炭，則經(jīng)絡瘀塞，血止之后，轉成血痹虛勞之癥?！毕睦显谂R床時，對于辨證為實熱出血者，善用炭藥止血；對于虛熱及氣虛出血者，可暫用而不可久用，以免耗氣傷陰；至于瘀血出血者，則較少應用。此外，炭藥止血，并非一成不變。如《金匱要略》柏葉湯，由柏葉、艾葉、干姜、馬通汁組成，原系溫陽和血、引血歸經(jīng)之劑，用治吐血不止。近代名醫(yī)李壽山將原方三味生藥炒炭，并以童便代之馬通汁用治各種咯血，均獲良效。岳美中教授也以其炒炭治療小兒鼻衄收效甚捷，夏老常崇之。再如，清代唐容川治療衄血“用十灰散塞鼻，并吞咽十灰散，為極穩(wěn)妥”。夏老臨證時對于因熱邪較盛引起的出血，除按原方用法應用之外，也常將方中諸藥生用，水煎作湯劑服，取效亦良?？傊克幹寡m為治標之法，只有辨證準確，用藥及時恰當，標本兼顧，才能取得較好的療效。否則，亦正如元代葛可久《十藥神書》所一言：'‘治吐血者……何今日之醫(yī)，動以引血歸經(jīng)為談，不可概用止血之味，甚至有吐出亦美，壅反為害，遂令遷移時日，陰虛陽旺，煎熬不止，至于不救，果誰之咎?！贝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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