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門尊火——心意六合拳心法淺釋

時小武

1、本土文化對中國武術的浸潤

中國的武術，在很大程度上受本土文化的影響并深深地烙下其印跡。受儒家正統(tǒng)思想的影響，有武德和技法的仁義、中正、中庸等內涵凸顯。佛教的多是本土化之后的思想內容浸潤，最大影響的如少林拳根本上即是禪武一體、佛拳一致。道家思想本和儒家一體，加上其醫(yī)學和道術的融合，使得本就是身體運動的武術，同時浸染了道體如水的思想。譬如太極拳中提倡的水性思想和行云流水的動作，武術技擊中講究的以柔克剛奉行“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其無以易之。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的思想使得其風格更是炯乎尋常。道家的思想根深蒂固地影響著整個中國武術技擊趨向，在“善為士者不武，善戰(zhàn)者不怒，善勝敵者不與，善用人者為之下，是謂不爭之德，是謂用人之力，是謂配天，古之極”和用兵有言：‘吾不敢為主而為客，不敢進寸而退尺?！薄笆侵^行無行，攘無臂，仍無敵，執(zhí)無兵。禍莫大于輕敵，輕敵幾喪吾寶。故抗兵相加，哀者勝矣”中一覽無遺。發(fā)源于洛陽興盛于周口而為世界知名則起于上海的心意六合拳一門（以下遵循武林習慣稱“心意門”），獨獨在于不但不遵循常理，而且在很多家武術派別和其指導思想崇尚水性或者道儒思想之際，它以其尊火不尚柔，并且存世300 年來，憑實戰(zhàn)著稱，以延壽和內養(yǎng)高效為名遠播。基于此，本文對其行功內涵比照別家而略釋義。本文的研究牽連到古哲學的五行問題。這個五行上的辨證問題，所對應的是中醫(yī)學上所講的五行。實際上也是道學意義的五行。亦既是金木水火土所代表的是其對應的屬性，而非簡單字體上刻板的對應。譬如火對應內五行屬肝，此處的肝是隸屬肝功能所對應的所有器官，火則是虛火、人體所需的熱能等屬此類。

2、訓練功法的利弊

中國的武術界中，為了追求一門功夫的高超境界，為了諸如力如彈簧、勁發(fā)驚炸等等效果，出現(xiàn)了很多練功方法。如站樁、行拳、剛盤柔練等。其最后無不歸結為氣沉丹田，全身整體而發(fā)。即前人說的“沉”字門，追求整個是“沉”勁。歷代多人的實踐事實證明，此種方法追求的目的與過程效果是顯著的，使得多人樂此不疲地追求結果，成了中國武術的一大特色。但是，同時不可避免地也出現(xiàn)了一些弊端，諸如腹瀉痢疾等癥狀。女性中有功深藝高者則出現(xiàn)子宮下垂。筆者求多家得真藝的師傅者，請教對中醫(yī)研究有素者，基本上得到一個初始的結論，盤拳練藝者一味地追求氣沉丹田，落地生根，久而久之，則中氣下陷。外在表現(xiàn)形式，是渾圓一體，發(fā)拳有力。但是，歷時愈久，則弊端重生。功越深，中氣下陷的越厲害。所產生的問題是大腹便便，而中氣下陷久則痢疾腹瀉，女性則子宮下垂。武界先賢亦有彌補此問題的方法，惜過于保守，歷代皆擇人秘而受之，致使一般弟子受害。勁氣的“下沉”，卻也能產生諸多的妙處。如精神飽滿，腹力充足等。但此法的負作用不可不識不治。中氣的下陷伴著功深日久，其弊端厲顯。對丹道法理研究有素的上海同濟大學博士姚勁松先生和無極太和宗丹道名家風平老師一致認為，中氣下降原因乃是脫氣的緣故。脫氣會產生腹瀉痢疾，同時也會有別的癥狀伴隨，嚴重者有喪命之憂。這個是道家的真知灼見，道家的對治是在勒陽關上下功夫。武術中則有武術改革家意拳宗師王薌齋晚年亦提出“氣不可過沉，亦不可過提”的論說。軌跡拳學鼻祖李紫劍先生在試圖對傳統(tǒng)武術來一次革命，摒棄很多傳統(tǒng)練法后，晚年在論及站樁和功舞時，重新提倡收腹斂臀，無疑是對此的一種對峙。然而這些問題卻仍然得不到有些人高度重視。究其實質，無非是“下沉”的練法，確實能在相當的時日內出效果。

3、心意門尊火的救治

事實上，整個傳統(tǒng)武術（大多數名拳及謂內家）的主導思想，受道家及道教的影響是根深蒂固的。受其影響的結果是“下沉”勁的認可與形成。受老子“水”的思想形成的道家武術，甚至有水拳的出現(xiàn)等。以水之見空即入，無孔不入思想指導下的中國拳術不在少數。就連號稱傳統(tǒng)武術的叛逆者李小龍都經常拿水來做比喻。實際上，中國傳統(tǒng)武術以此作為主導，實則是一大進步。其具體的詳盡論著，在諸多武術經典中都有論及。但是，真正論及這些問題弊端，卻鮮有述及。無獨有偶，如今勢如中天轟轟烈烈的心意一門，和此剛好相反，卻在有意無意之間把“火”的崇尚達到了一個極致。在某種程度上救治了偏頗“沉墜”勁。“水”與“火”的并重，也符合道家陰陽互補的理念，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有趣的問題。

心意門較早的經典拳譜“中氣論”有“靈機一動鳥難飛”“如夢里燃火星”，及至今人所傳承的的“火燒身”“噴意”（周口心意門之說為烹意，如油鍋滴水烹炸四濺之意）等，多數言論與技術和火都關聯(lián)莫大。筆者老師所傳承的秘傳拳譜中說：發(fā)勁如心作火而擊之。種種說法都證明心意門的拳法是崇尚火的。那么，以火作主導思想的拳法，相應產生的技術與動作外在特點就與剛猛暴烈、快速迅捷有關了。如今有習練者把心意拳打得如太極一樣流水行云，與心意門遵循拳譜及本體相差甚遠。在此，需要說明的問題是，由火而衍生的訓練程序與技術匹配卻是比較合理的。

為了論述的方便，也為心意門中秘傳的譜決做一淺釋，我們借助中醫(yī)的五行生克與心意內五行之心、肝、脾、肺、腎相比照。心意門中相關的譜訣內容， 全錄如下。行功盤藝訣云：心動如火焰，肝動如飛箭，肺動沉雷聲，脾動大力攻，腎動快如風，五行合一處，放膽即成功。捶把勁訣云：捶打心勁如火攻。發(fā)拳決：捶如炮火龍折腰，遇敵好似火燒身。心法要訣：提起心膽勁，神鬼都會瘆（瘆，使感到害怕，驚恐。周口方言常用之）。由上可知，心意門的拳法主導思想以名釋義，心為主宰、意之所向為拳，實際上以火為主導的心意拳之火，在中醫(yī)的五行中也是隸屬心血管系統(tǒng)。心意門即心意六合拳，拳譜中解釋為心為主宰、意隨心動、捶自心發(fā)。須知古人用辭是不會隨便安置的。即如此，練心意一門，須先由心起，亦由心為主宰為核心。心即火，為主體。觀心意門整個練功體系實際上莫不圍繞此做文章。

事實上，經過300多年的實踐證明，這個主導思想是正確的，效果是匪夷所思的。道學五行生克中講到，心系統(tǒng)（火）可以滋生脾系統(tǒng)（土）。而心（火）又被腎系統(tǒng)（水）所抑制、所克。反過來，肝臟之血又來養(yǎng)心，滋生心系統(tǒng)，而心系統(tǒng)又制約著肺系統(tǒng)（金）的生發(fā)。心意門中，以心以火為主宰的體系所產生的相關內容是什么呢？由于心屬火，練心意拳的人脾氣都相當大，養(yǎng)成了好斗、善戰(zhàn)的性格。當然， 這也和回族教門的民族習性相關聯(lián)，因為心意門自古都是回族中秘密相傳。近代以來，開始向外族傳授。但其鮮明的民族性格特征仍然伴隨著拳法而外顯。歷代先賢擊斃對手或動輒拳腳見輸贏的例子舉不勝舉。由此催生的好處，出拳迅捷果斷，心力十足。但如此的性格，竟然也催生歷代前輩在那個年代多人長壽體健，這和現(xiàn)代的平靜的養(yǎng)生概念似乎不同。相反，其弊端是若不得真?zhèn)?，易上火，不易控制情緒，脾氣暴躁。重者亦有疾病叢生。此亦內五行操練之法沒得之故也。

由道學相生克之辯證，可知具體于心意拳上講，是得其實際指導。心勁提起后，滋養(yǎng)生化脾系統(tǒng)的。若脾系統(tǒng)發(fā)達，則決云：脾動大力攻。力即生何愁功不深呢？若火系統(tǒng)出問題，如訓練不當等，則直接影響到肺系統(tǒng)，抑制肺系統(tǒng)，產生的問題自不待言，呼吸系統(tǒng)出問題后對于訓練的提高肯定大受影響。同時，若腎氣腰力不足，直接出的問題就是心勁無法上提，心意拳法也就不可能大成。而心意門一翻別家拳法由剛猛入手，強壯身體，實則大有原因。第一關筋骨不能強壯，行動遲緩，無法承受武術技擊中電石火光的發(fā)了和沖撞，實在是心意拳法上不可能進入神妙的境界。實際上，前人的訓練程序是身體力行的實踐，理論和實踐并不是同步的。300 多年流傳下來的心意門，實際上無形中印證了古道家的真諦而不謬，也使得在真打實地的技擊訓練中有一些方法，特別是秘傳保守的方法，實際上都很好地對不足處進行了彌補。例如，提心勁的方法、內五行的修煉方法、熊膀的柔練等不一而足。非但沒有使其訓練出弊端，實際上也給那些沉迷于“沉墜”勁力的武者，提供了彌補的參考。

《尚書· 洪范》上說：“水曰潤下、火曰炎上?！边@是十分中肯而有道理的。道學五行中，心系統(tǒng)有問題（即火）會影響到肺系統(tǒng)。這也是心勁提上后，需要注重呼吸的心意需要注意的問題。形意拳雖由心意發(fā)展而來，實際上其水的主導思想，由肺系統(tǒng)（即劈拳，呼吸）練起，則是十分正確的。但若訓練不當，所產生的問題虛火上升，即過于沉氣，使中氣下陷，產生不美的效果，需多向明師高友參請教誨，而后彌補之。

4、建　議

本文的論述絲毫沒有對任何拳種的貶低之意，這里的剖析是以筆者的所見印證而進行。在大家接受了千言一致的武術中因循依舊的指導思想后，筆者只希望自己的心意門尊火研究給武術的發(fā)展偏頗帶來對治參考。任何研究都是在前人的基礎之上，原本對勁力的爆發(fā)訓練、技擊的指導思想大多都是比較合理有效的。但是，我們正視其弊端是為了武術的更好發(fā)展。本文建議在重視“水”的指導思想同時，加強對“火”的功能的研究，以期達到道家所謂“水火既濟大道成、心腎相交出金丹”的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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