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 素卡策劃:二斤
1965年4月初的一天,一個自稱叫“拉蒙·貝尼特斯”的中年人,正搭乘從古巴出發(fā)的航班飛躍北大西洋,前往捷克首都布拉格。
他只隨身帶了簡單的行李:一只手提包,里面裝著未完成的文件、兩本關于國際象棋的書以及幾只治療哮喘的噴霧劑。
然而數天之后,“拉蒙”脫下西裝,換上軍裝,出現(xiàn)在了剛果與坦桑尼亞邊境的叢林之中。當他蓄起胡須,帶上標志性的貝雷帽,叼上雪茄煙,所有人終于意識到,這位”拉蒙“不是別人,而是切·格瓦拉。
如果你以為這位如《古巴戰(zhàn)士》一樣剽悍的革命者能在非洲大地上一展拳腳,那隨后僅維持了幾個月便草草收場的革命足以讓你大跌眼鏡。切·格瓦拉也徹底吃了癟。
紅白機經典游戲《古巴戰(zhàn)士》
“一個年輕人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就是當他把子彈射向敵人的時候。
——《一個年輕社會主義者應該是怎樣的》
1965年,此時距離古巴革命勝利已過去了6個年頭。那個曾經在南美洲當驢友,一路翻車修車、搶別人老婆、兼職當燒烤師傅的切格瓦拉經過一番革命錘煉,已經褪去了些許文藝青年的青澀。他先是做了一段時間卡瓦尼亞堡軍事監(jiān)獄的檢察長,主要任務便是清算舊政權的敵人。
切·格瓦拉在這個崗位上似乎展現(xiàn)出了一點兒革命者的素質,至少是一部分素質:心狠手辣。
臟活干完,卡斯特羅給了革命功臣切·格瓦拉兩個新職位作為褒獎:國家銀行總裁與工業(yè)部長。因為打完仗,經濟建設與發(fā)展就要提上日程了。
金裝律師卡斯特羅,很有精神。
很可惜,喜歡拿槍打人的切·格瓦拉非常不適應坐辦公室的日子,看著昔日戰(zhàn)友們住起別墅,開起小車,玩起漂亮秘書,切·格瓦拉頗有微詞。
雖然切·格瓦拉厭惡奢侈的生活,但和卡斯特羅一樣對勞力士手表情有獨鐘。格林尼治ref.1675,切·格瓦拉同款。
1964年,共產主義陣營內部中蘇矛盾升級,剛剛經歷了導彈危機的古巴被迫選邊站隊,全面倒向了蘇聯(lián)。切·格瓦拉氣血上頭,開場批評蘇聯(lián)是“修正主義”,徹底與卡斯特羅唱反調,切·格瓦拉這個阿根廷人,終究在古巴待不下去了。
啊朋友再見,切·格瓦拉與卡斯特羅最后一次同框。
一年后的愚人節(jié),切·格瓦拉在給卡斯特羅留下一封飽含深情的告別信后,丟下了漂亮的老婆和可愛的孩子,帶著“革命精神”離開了哈瓦那,決定去“完成神圣的職責”:同帝國主義斗爭。
阿萊伊達·瑪奇,切·格瓦拉的第二任妻子,真正的愛人同志。
一個阿根廷人,不遠萬里,來到非洲腹地鬧革命,這是什么精神?
既然要同帝國主義斗爭,自然要選個受到帝國主義壓迫的地方。切·格瓦拉把目光投向了遙遠的非洲腹地,剛果民主共和國。
和大多數非洲國家一樣,這個偶爾在國際新聞中出現(xiàn),總是和戰(zhàn)亂、埃博拉這些詞兒聯(lián)系在一起的國家至今存在感也不強。但剛果一直是殖民者覬覦的肥肉:從黃金到鉆石,從有色金屬到橡膠,應有盡有。
一度在地圖上被抹去的Shinkolobwe鈾礦場,“曼哈頓計劃”濃縮鈾的原料也產自剛果。
20世紀60年代初,剛果從比利時手中獨立后不到一個月,殖民地軍隊和地方軍閥便發(fā)動了叛亂。
動亂之中,連獨立運動領袖盧蒙巴也遭到中情局暗算,被非洲著名獨裁者蒙博托抓住并送給了他的死敵莫伊茲·沖伯。盧蒙巴被比利時雇傭兵用砍刀大卸八塊后扔進了硫酸桶。
年輕的蒙博托上校,此時還沒有成為豹紋愛好者,也還不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
中國為這事兒還和剛果政府斷絕了外交關系。
聯(lián)合國后來出手進行了干預,但維和部隊的非洲處女秀打得難看至極。戰(zhàn)爭中,愛爾蘭第35步兵營A連被叛軍整建制俘虜。
《雅多維爾圍城戰(zhàn)》講述了這段故事,網飛出品。
危機結束后,反叛軍閥沖伯非但沒有受到制裁,還在西方的支持下當了總理,于是在共產主義陣營的支持下,當地游擊隊發(fā)動了Simba叛亂。
游擊隊之一,“剛果最高革命委員會”的執(zhí)行局主席蘇米亞洛還跑來中國取經,并受到了毛主席的接見。
但黑叔叔們的斗爭水平屬實拉胯,僅僅幾個月后,美國和比利時便發(fā)動“紅龍行動”,靠著小股傘兵、CIA特工和白人雇傭兵輕松取勝。
雇傭兵中的第五突擊隊就是電影《野鵝敢死隊》的原型
星星之火,還沒來得及燎原,就龜縮回叢林打游擊去了,切·格瓦拉就在這樣的背景下,來到了剛果,而他所接觸的游擊隊,巧了,正是“剛果最高革命委員會“的隊伍。
“我已盡力清楚又客觀,準確又誠實地把情況告訴你,親愛的菲德爾。你相信我嗎?”
雖然開局不利,但切·格瓦拉帶著一腔熱血和自認為在古巴革命中積累的經驗,仍試圖拉非洲兄弟們一把,干出一番事業(yè)。
初到非洲的切·格瓦拉也確實露了一手革命者的絕活兒:偽裝。
為安全起見,在非洲的前幾個月,格瓦拉都進行了精心的喬裝打扮。以至于他曾經的戰(zhàn)友,當時古巴駐坦桑尼亞的大使居然都沒能認出他。切·格瓦拉甚至認為,關鍵時刻再表明他的身份,可以利用革命領袖的權威更好地開展工作。
猜猜哪個是切·格瓦拉?
以一名普通古巴革命者的身份露面的切·格瓦拉首先給流亡在坦桑尼亞的一批非洲革命分子做了場動員演說,試圖說服他們到剛果一起打游擊。
這場革命項目路演的結果是:一個人也不想和他干。
切·格瓦拉用反抗帝國主義的宏大口號動員大家,然而臺下的聽眾根本不買賬,紛紛表示老子們要去古巴”鍍金“,學習革命經驗,要回家革命,不是去剛果。場面一度尷尬極了。
既然這幫人動員不起來,切·格瓦拉索性決定單干。不過打仗不能真的只靠”革命精神“,真刀真槍還是要有的,切·格瓦拉帶著卡斯特羅秘密支援的首批18名非裔古巴士兵穿越坦桑尼亞與剛果邊境。
而切·格瓦拉真正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第一批古巴軍事人員
出發(fā)前,切·格瓦拉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去剛果沒準備船啊!
東剛果的游擊區(qū)地處三國交界,東有大湖,西有高山叢林
非洲大湖區(qū)是個打游擊的好地方,但是說它煙波浩渺一點也不過分,湖大到和海一樣有潮汐。切·格瓦拉當鬼火少年穿越南美是把好手,讓他游泳去剛果可就不現(xiàn)實了。
像因為找船而耽誤時間這種軍事計劃上的疏漏在之后的幾個月一直伴隨著切·格瓦拉。
連滾帶爬地到了剛果,和當地的游擊隊一接觸,切·格瓦拉心涼了半截。他面對的完全是一群烏合之眾。
首先,兵員素質堪憂。士兵們非常迷信,戰(zhàn)斗之前要喝一種叫Dawa的飲料,成分就是叢林中各種詭異的植物和烈酒。他們相信喝了之后會有buff加成,刀槍不入,聽著就一股濃濃的非洲義和團味道。切·格瓦拉開始還以為是笑話,后來發(fā)現(xiàn)這幫人不給Dawa喝,連仗都不打,就徹底笑不出來了。
但是就這么件事,到他敗走剛果都沒能解決,切·格瓦拉的思想教育工作水平可見一斑。
當代Dawa,黑人老哥在線調酒
黑叔叔的祖?zhèn)餍叛錾鋼粢擦钋小じ裢呃趹?zhàn)斗中心驚肉跳,他不僅要提防敵人,還要避免被自己人誤傷。
作為輕步兵,游擊隊員們連戰(zhàn)壕也不挖,他們認為“這種坑”是用來埋死人的。切·格瓦拉好說歹說,他們才決定學挖戰(zhàn)壕。
部隊的紀律也是一塌糊涂。初到根據地,建立訓練營的計劃久拖不決,切·格瓦拉竟然有了大把的空閑時間。他索性干起了醫(yī)生的老本行,給人看病。
這一看不要緊,切·格瓦拉發(fā)現(xiàn)士兵們得的最多的不是熱帶常見的瘧疾、霍亂,而是性病。原來,革命戰(zhàn)士們沒事兒就跑到附近城鎮(zhèn)去做大保健。切·格瓦拉不禁在日記中憤怒三連:這幫人做大保健給錢了嗎?他們哪來的錢?革命經費都他娘的花哪去了?!
但憤怒之后,對于這些發(fā)生在眼皮底下的事,切·格瓦拉也沒有進行整頓,不僅士兵手里的槍管不明白,連褲襠里的槍都管不住,戰(zhàn)士們依舊夜夜笙歌,吹拉彈唱。
民國的孫中山和敘利亞的阿薩德都是醫(yī)生改抓槍桿子的杰出代表,像切·格瓦拉這種放下槍拿回聽診器的,還是頭一回見。
不當革命者,切·格瓦拉也許能做個不錯的醫(yī)生
除了性病,另一個問題就是酒精中毒。苦悶的根據地壓抑了黑叔叔們的熱情天性,他們干脆開燒鍋釀酒,日日狂飲加歌舞party,喝死人是常事。戰(zhàn)場上繳獲物資中的酒水是部隊優(yōu)先哄搶的目標。官兵們就地開喝,還時不時上演酒后亂殺無辜的戲碼。
Lutuku,雜質極多,堪稱非洲悶倒驢
剛果軍官也頗有山大王風范。一名士兵誤傷了古巴軍事顧問的腳趾,軍官當場拿出砍刀,要剁下士兵的一根腳趾作為懲罰。
說到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當時“革命委員會“混亂的指揮體系以及切·格瓦拉在整個行動中怨念最大的人——洛朗·卡比拉。
卡比拉,剛果前總統(tǒng),酷愛以綠軍帽和中山裝形象示人,曾自詡為毛派革命力量
根據地圍繞幾個小鎮(zhèn)分成若干個小型獨立游擊區(qū),各支隊伍溝通不暢,指揮官各自為政。而且由盧旺達人和剛果人混編的游擊隊中復雜的種族與部族矛盾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兩伙人不時會因為瑣事拔槍相向。
能控制這些人的不是那位受過毛主席接見的名義領袖蘇米亞洛,而是年僅25歲的總參謀長卡比拉。但25歲的“卡總長”不比25歲的林彪軍團長,他的能力大家確實不敢恭維。
這位指揮官在遙遠的坦桑尼亞,給入境不到兩個月的切·格瓦拉下達的第一個命令是:組織一次奪取省會卡萊米的攻勢。PS:古巴人只能協(xié)助,切·格瓦拉不要直接參戰(zhàn)。
切·格瓦拉雖然沒受過正規(guī)軍事訓練,但游擊戰(zhàn)還是打過幾場的,接到命令,看了眼作戰(zhàn)地圖,差點沒暈過去:“卡總長”你怕不是假酒上頭吧,要我?guī)е蝗簶尪即虿焕鞯木乒?,穿?00公里的高山和雨林,突襲重兵把守的省會。
自學成才的“游擊戰(zhàn)專家”切·格瓦拉
切·格瓦拉心中不悅,但是回復卡比拉的電報依然委婉:前線情況復雜,我連部隊都沒親自視察過,訓練也開展不起來,要不咱們還是換個小目標,打個小規(guī)模伏擊,我以政委身份參加行動可好?
滑頭的卡比拉既沒同意也沒反對,把皮球又踢給了切·格瓦拉。
1965年6月29日,游擊隊匆匆發(fā)動了第一次行動。
戰(zhàn)況如下:
我方兵力:100+
敵方兵力:不清楚,沒搞什么像樣的偵察。
傷亡:死了幾名古巴軍事顧問,臨陣脫逃80多人。剛果人傷亡不詳,因為切·格瓦拉發(fā)現(xiàn)他們不太會算數。
戰(zhàn)果:沒有。但是犧牲士兵違反命令攜帶了表明身份的文件,古巴人的蹤跡暴露了。
切·格瓦拉可能沒有想到,這就是他在剛果打的最大的一仗了。
“抓權不抓兵,到頭一場空”。切·格瓦拉眼看隊伍要帶不下去了,決定亮出自己革命領袖的名頭。結果然并卵。關鍵時刻沒有實力說話,非洲兄弟們也不認他這名頭。
拿不出實力的切·格瓦拉面對亂局,在開會時直接祖安人附體,用蹩腳的法語大罵手下:你們干啥啥不行,連娘們兒都不如,干脆穿上裙子回家挖木薯吧。
剛果傳統(tǒng)裙裝Kitenge
只會開會提建議,拿不出其他任何有效手段的切·格瓦拉,似乎忘記了革命是最需要身體力行的事業(yè),像個稚嫩的鍵盤政治愛好者,整天在日記里大發(fā)牢騷,以為動動嘴就能領導革命。
切·格瓦拉太喜歡寫日記了,從《摩托日記》一直寫到《玻利維亞日記》,和常凱申有一拼
除了自身水平太菜讓切·格瓦拉急得跳腳,另一個原因是“政治投機客”卡比拉遲遲不露面。因為他一直守在坦桑尼亞,期待著抱上一位貴人的大腿。
這個人就是周恩來。
周總理在坦桑尼亞
卡比拉原本希望借1965年亞非會議的機會面見周恩來,但會議最終不幸流產,會面計劃落空。但他最終在坦桑尼亞見到了前來訪問的周總理,以及他的情報助手羅青長。他們談了什么,至今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卡比拉愈發(fā)不鳥切·格瓦拉了。
切·格瓦拉也通過秘密渠道請求周總理援助一些物資。資深地下工作者周恩來看到他的請求后卻是一臉問號,因為切·格瓦拉居然想給山溝里的游擊隊搞一套大功率廣播電臺。
雖然廣播電臺不能給,周總理還是批給了幾部無線電,據切·格瓦拉說,性能相當不錯
行動受挫后,切·格瓦拉無力再組織有效的攻勢。面對政府軍的圍剿,游擊隊處在了崩潰的邊緣。后勤出了問題的古巴人,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游擊隊寧愿冒著暴露的風險去叢林里捕獵大象和豹子,也不愿吃當地的食物。為維持部隊每個月5公斤黃金的巨額經費,切·格瓦拉幾乎被搞得破產。
被迫打野充饑
自打進了環(huán)境惡劣的叢林,本就患有哮喘的切·格瓦拉在各種熱帶病的折磨下身體也愈發(fā)吃不消了。其中一次痢疾引發(fā)的腹瀉幾乎讓他拉得脫相。“醫(yī)生”切·格瓦拉詳細地統(tǒng)計了他發(fā)病第一天的情況:24小時之內拉了30次。
同年10月,卡斯特羅公布了切·格瓦拉的告別信,他的行蹤也徹底曝光。內外交困之下,切·格瓦拉只好組織古巴人撤出了剛果,而早在十幾天之前,游擊隊的黑叔叔們就在不打招呼的情況下溜了。
至此,眼高手低的革命者切·格瓦拉的剛果之行徹底歇菜。
回程船上抽著悶煙的切·格瓦拉
切·格瓦拉離去后,剛果的游擊戰(zhàn)爭也偃旗息鼓,蒙博托開始了長期獨裁統(tǒng)治,順便把國名改成了扎伊爾。
切·格瓦拉在不到兩年后又以近乎同樣的方式在玻利維亞再次吃癟,但這一次理想主義者為理想付出了生命。切·格瓦拉不知是沒有吸取經驗教訓,還是如他自己所言:“對抗秩序,執(zhí)盾前行,如果風車沒有敲碎我的腦袋,我就把這一切寫下來?!?/p>
豹紋愛好者,中國人民的老朋友蒙博托
卡比拉帶著剩下的人馬在邊境搞起了黃金走私,還開了酒館和妓院。直到1996年,在鄰國烏干達和盧旺達的扶植下發(fā)動了第一次剛果內戰(zhàn),推翻了蒙博托。
但這就是另一個 “用強權打倒強權,結果得到的仍是強權”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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