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圖書館藏抄本《曹學士遺集》三十卷四冊 ([清]曹仁虎撰,[清]王鴻逵編,附《曹學士年譜》,索書號:96258)。藍格稿紙,版心下印有藍字:次歐山館。卷首鈐朱文方?。喉祉魠鞘喜貢纨S。寫手精工,韶秀可愛。開卷是王昶的《曹學士本傳》 (《太倉州志》),接著是錢大昕《曹學士墓志銘》和《習庵學士詩集序》,序后跋語:“此予戊申歲所作,付其子西平。西平繕寫一通,并詩集寄秋帆尚書所,其家遂無副本。今畢氏圖籍俱散失,無可蹤跡。述庵司寇復向西平家索得殘稿數(shù)帙,編次為詩文卅卷。子美金玉之文,賴永叔論定,雖嘗鼎一臠,習庵亦無可憾于地下矣。述庵屬予為序,衰病不能搦筆,因撿舊藁寄之,并識重編歲月,感述庵篤于舊雨之誼,又悲西莊之不及見也。辛酉臘月,大昕書?!?/p>
《曹學士遺集》國圖未允拍照,錢大昕手跡如上圖所示,分別為:錢大昕像題,《有竹居集》,道光元年(1821)刊;錢大昕致汪志伊函,《袁氏藏明清名人尺牘》,文物出版社2016年版;錢大昕書隸書聯(lián),《奉天教育》1936年11月1日第四卷第八號。
《習庵學士詩集序》已收入《潛研堂文集》卷二十六,而此則跋語未見新版《嘉定錢大昕全集》 (鳳凰出版社2016年版)收入,屬于佚文。跋語寫于嘉慶六年十二月?!捌渥游髌健笔遣苋驶⒅硬艹缄伞?jù)王鴻逵《曹學士遺集序》:“學士與述庵先生少同學,長同年,居官京師,則文章情誼為當世所推,無不同者。先生參滇蜀軍事,屢典大藩,而學士亦使粵東,或八九年或二三年而后一見。故學士之歿于粵也,先生增痛焉。學士詩文,先生嘗索之于其子弟,謂云全集為畢秋帆制府取去,出其叢殘漫漶者以示先生。先生收而藏之,將求全集于制府,已而制府歿,緣事籍其家,全集卒不可見。葢迄今十馀年矣。因取所藏者,屬鴻逵編次之?!饭?,藏之名山,傳之其人。誠有人焉珍重收藏、守之弗墜,亦可無憾也已。夫物之顯晦有時,古人著作有投廁覆瓿而卒傳于世,歐陽公所云,時[斯]文金玉也,雖埋沒糞土,必有光氣見于世,而莫之掩者。今讀學士之詩,穆乎周情孔思,淵乎日光玉潔,即此十馀卷,必傳于世無疑。先生裒而集之,表而出之,軫念故交,珍重愛惜之如此,張萬之古誼,元白之交情,蓋復見于今日矣。……嘉慶六年辛酉春二月,青浦后學王鴻逵書于杭州之敷文講院?!焙竺妗恫軐W士年譜》署“青浦后學王鴻逵用儀編次”,卷末跋語:“家述庵先生主武林講席,鴻逵以編校書籍侍幾案。學士行事,先生知之甚詳,爰口授之,命作年譜一帙,謹述之如右。時嘉慶辛酉春二月望日,后學王鴻逵錄于敷文講舍見山堂。”
曹仁虎于乾隆五十二年(1787)去世,錢大昕先后為其寫了墓志銘(1787)及《習庵學士詩集序》(1788)。王昶從曹臣晟那里索得殘稿,命王鴻逵為曹仁虎編訂了這部遺集。據(jù)《曹學士年譜》乾隆五十二年丁未條:“女二,長適乙未進士胡文詮,次適畢制軍沅之孫蘭慶?!辈苋驶⑴c畢沅之子是兒女親家,所以畢沅會跟曹臣晟要去全集,估計有刊刻的打算。而畢沅嘉慶二年(1797)病逝,隨后于嘉慶四年被抄家,藏書散失,這部全集自然也無處可尋。王昶嘉慶六年向錢大昕求序,錢氏于是年十二月(1802年1月)以舊文寄上,并附上這段跋語。
《遺集》卷二補遺《聽雪閣觀寒山瀑布》:“蕭條選物場,歷棲禪地境。”眉批:物疑當作佛。灝校。卷三《遂初園雜詠》:“涼蟬止復鳴,游魚散還聚。應有山中人,剪燈夜深話。(青瑤池館)”眉批:話當作語。卷四《集吳企晉硯山堂觀馬扶波銅鼓即用夢謝山先生韻》眉批:賔當作賓,灝校。另一葉眉批:戈當作弋?!堆嘧哟壥仫L》:“回看白日迷光晶,沫光亂射蛟涎醒?!泵寂盒旬斪餍取?。卷五《衛(wèi)河阻風》:“坎止各有時底事,情懷偏埫塎黃頭。”眉批:埫塎俱上聲,不安貌?!渡显惯^王述庵齋中小飲即事》:“北風吹牕響飚飆”,眉批:飆疑當作?,《廣韻》風疾也。《題沈濟英太守勸農圖》眉批:雨乑,《廣韻》崖紐兩聲也。溛瀤,見《江賦》。卷八《消夏》:“松帶熨將棋局渹”,眉批:渹見《世說》王導事,音?,吳語冷也。卷十三末有毛筆批云:“道光五年乙酉陽月,同里后學張灝校讀一過于古蕓書屋?!迸Z與抄本字跡不同,國圖另藏有《書法冊頁》 (索書號61426),其中有張灝為筆珊所臨曹植《洛神賦》,落款署:“戊寅孟夏臨”,寫于嘉慶二十三年(1818)四月。對比冊頁與眉批字跡,確是張灝親筆。據(jù)《江蘇藝文志(鎮(zhèn)江卷)》 (江蘇人民出版社,1994年,248頁):“張灝,字太初,號稼孫、墨顛、稼翁。清丹徒人,鉉三子,沄弟。嘉慶十八年(1813)拔貢,以小京官歷官至監(jiān)察御史,署工科給事中,出守廣西潯府。為人極和藹,亦極風雅。晚年自粵歸,以詩酒自娛。年七十卒?!绷怼肚镆魃金^集選句詩》 ([清]張灝撰,道光十六年刊本,索書號159594),有路德序云:“吾友稼村,詩人也,與余同官戶部,時相唱和,公暇對酒談藝,莫逆于心,今別來十五年矣。余子侄入都,必訊問起居,而未得一睹近作。昨長子慎莊自京師歸,攜稼村集選句詩一卷,余急披觀之?!拦獗甓卸拢T厔愚弟路德拜序。”張灝于道光五年(1825)十月校讀此書。
據(jù)《遺集》凡例:“先生詩文散佚頗多,今編輯遺藁,搜羅散見詩文,得賦一卷,古今體詩若干首,分作十二卷,附原編刻燭炙硯轅韶集鳴春各集詩九卷、考一卷,又磚影集、館閣撰擬文暨秦中艸代畢沅撫軍折稿雜文若干首,分作六卷,益以原序年譜一卷,共三十卷。” 第三冊為卷十三,而第四冊已是卷二十四,據(jù)目錄,全書少了十卷,至少缺二至三冊,原書應有六至七冊。
《遺集》最后附有《嘉定曹習庵詩集補遺》一卷,有序:“去冬來守疁城,其嗣君靜齋以消寒炙硯諸集貽余,甫下車,積件鹿鹿,未暇展讀。今春之初,因公抵蘇,放舟吳胥,旅經滬瀆,往返旬馀,檣帆上下,細雨打窗,江風峭甚。乃于行笥中取先生鳴春諸作及七十二候考朗誦數(shù)過,見其光芒流麗,考訂詳明,始知學使英年蜚聲翰苑,簪筆天庭,久已流播海舶,價重雞林,不獨樺燭三條,金蓮撤歸,見賞于圣主之知遇已也。既而嗣君靜齋復以年譜、補遺二卷示余,乃王君用儀所編次者,案牘之暇,翻閱殫思,其雄渾俊逸,則天臺之擲地金聲也?!螒c九年甲子孟夏之吉,長沙許知璣于疁城官舍之懷陸堂?!?疁城,嘉定的別稱。序作于嘉慶九年(1804)四月。
據(jù)《善化縣志》 (光緒三年刊本)卷二十一:“許知璣,乾隆五十四年己酉(1789)恩科舉人?!痹S知璣序后另有一行毛筆批語:“嘉慶乙丑季春,署嘉定縣事萊陽后學趙曾,讀凡三日而畢。時代理太倉歲試提調事,識于昆山行館?!庇謸?jù)《嘉定縣志》 (光緒七年刻本)卷十一 ,許知璣于嘉慶八年(1803)任嘉定知縣,次年由趙曾接任。另陳文述《頤道堂文鈔》卷三《趙北嵐大令墓志銘》:“君姓趙氏,諱曾,字慶孫,一字慶之,北嵐其別號也。世居山東登州府萊陽縣?!俜f異,中乾隆己酉舉人,試禮部不第。嘉慶辛酉,挑發(fā)江南候補知縣,歷攝嘉定、青浦、吳江、荊溪、寶山縣事,一攝鎮(zhèn)江府通判?!仍姇?,通小學,工隸書,尤酷嗜金石。所得漢人碑拓本甚富,自署為百漢碑齋,紀實也。在嘉定時,與錢竹汀宮詹及其從侄獻之 (按:錢坫)州佐,交游甚密。州佐故多吉金貞石之儲,及病,以歸君,故君于金石收藏甚富。……所著有《畫鶴軒詩鈔》《刀布文字記》《隸辨辨》,皆未梓行。輯里中前輩忠烈節(jié)義諸公之墨跡為萊陽人帖,同人留其雙鉤木刻諸吳門,置虎邱二姜先生祠壁,君志也?!毙炜怠肚皦m夢影錄》卷上云:“嘉定邑令趙北嵐曾,萊陽名士,曾刻人帖一冊,取萊陽一邑忠臣孝子名流法書,皆從墨本句橅上石,一時名重藝林,同聲稱賞。”另錢大昕婿瞿中溶《練祁稿》卷一有《萊陽趙北嵐明府曾收古泉拓本四冊屬題詩時宰我邑受代將行前即賦贈志別三首》 (《古泉山館詩集》):
短簿祠邊傾蓋逢(先年游虎邱白公祠始識公),劇談促膝苦匆匆。還因天假清緣好,坐我棠陰半載中。
瓣香供奉張司業(yè)(公于唐人詩中最愛張籍),信手揮成絕妙詞。偷得薄書閑片刻,便摹蟬翼寫烏絲。
鶴琴果是趙家風,世綰銅章清白同(公言吾家四世作宰)。一卷漢碑錢四帙(吾鄉(xiāng)有漢華山碑拓本,出自鄞之天一閣,公假來雙鉤),此行莫謂宦囊空。(趙北嵐明府曾,萊陽人,己酉舉人,官江蘇,嘗攝吾邑宰。博學工詩,政績頗著。)
虎丘創(chuàng)建白香山祠事,錢大昕也有詩《虎丘創(chuàng)建白香山祠落成用白公武丘寺路韻四首》及《短簿祠》紀之 (《潛研堂詩續(xù)集》卷八),時在嘉慶二年(1797)中秋前。趙曾與瞿中溶、錢大昕相識應在此時。據(jù)錢慶曾《竹汀居士年譜續(xù)編》嘉慶九年甲子條:“是歲,江寧鄉(xiāng)試,向例停課,公乃歸家。時萊陽趙北嵐明府曾權知嘉定縣事。明府雅好金石,執(zhí)簡相招。公久不赴親朋宴會,以欲縱觀明府所藏,遂鼓興往,展玩竟日,并為題記數(shù)行,樂而忘倦。榜后復至書院?!卞X氏是年八月自蘇州返鄉(xiāng),與趙曾會面并參觀其金石收藏。九月下旬回蘇 (《練祁稿》卷一《哭外舅宮詹先生》詩小注),十月二十日去世。趙曾于嘉慶十年(1805)三月讀此書,正在署嘉定知縣任上。
這部文集的編纂情況,據(jù)嚴榮《述庵先生年譜》嘉慶五年庚申條:“(王昶)正月下旬至(敷文)書院。”嘉慶六年辛酉條:“時目疾益甚,遂辭講席而歸。”王昶在主杭州敷文書院講席期間,屬王鴻逵編成這部詩文集,王鴻逵并于嘉慶六年二月十五日編訂完成曹氏年譜。曹臣晟從王鴻逵那里抄寫了這部詩文集,嘉慶九年,邀請許知璣為補遺作序。趙曾又于次年借閱披覽。
國圖藏本的遞藏情況,次歐山館主人可能自曹臣晟處借抄了這部書(或自他處傳抄),時間應在嘉慶十年之后。國圖另有一部錢大昕《唐石經考異十三卷》的次歐山館藍格抄本 (索書號10031),南京圖書館藏有《陽春草堂稿 西行稿》 ([明]邱集 撰,索書號GJ/KB0079)藍格抄本,版心也有“黃氏次歐山館”字樣。這位次歐山館主人應該是一位吳中士人。張灝于道光五年(1825)十月校讀了這部抄本,“古蕓書屋”或許是張灝的室名。而卷首所鈐“盱眙吳氏藏書,望三益齋”,是吳棠藏書印。據(jù)《盱眙縣志稿》 (清光緒十七年刊本,廿九年重校本)卷九人物,吳棠,字仲宣,道光十五年(1835)舉人,累官江寧布政使、江蘇巡撫、閩浙、四川總督,署成都將軍?!昂貌貢?,所至悉以自隨”。另莫伯驥《五十萬卷樓藏書目錄初編》卷三《爾雅》云:“卷末有滁山書堂大方章,當是盱眙吳尚書棠遺本。棠號仲宣,官蜀最久,致仕寓滁州,故有此章。平素則以望三益章捺于各藏本也。張氏之洞《廣雅堂詩集》有《滁山書堂歌》,中有云‘忽憶家園萬牙簽,蛛絲蠹跡無人掃’。注云,藏書甚富,率皆善本舊槧。又云:滁山深蔚滁泉香,中有尚書讀書堂。宋槧明鈔四羅列,朱履白發(fā)中徜徉。不惜餅金購一軸,充棟都曾經手觸。狨座牙旗十五年,長物至此堪夸目?!眳翘牟貢颐巴纨S”,這部《曹學士遺集》曾入藏吳棠望三益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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