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在少年的時候,非常有才華,一位名叫何的大名士初見荀彧認為他大異于常人,評價他有王佐之才。這樣一位杰出人才前來投奔,求賢若渴的曹操自然欣喜若狂,將他視作張良,立即讓他擔任將軍府中主管軍事的司馬之職。第二年,曹操升為鎮(zhèn)東將軍,荀彧照例隨遷??梢姡懿賹λ恢蔽灾厝?。不過,在這段時間里,荀彧似乎并沒有表現(xiàn)出與其名聲相符的才華。直到公元194年,追隨曹操多達四個年頭,官位也升高了,但史書也沒有記載荀彧為曹操出一謀,贊一策。
最終的結(jié)果大概是荀彧相信了自己最初的選擇,所以,于公元194年四月再次東征徐州,他的根據(jù)地兗州突然出現(xiàn)危急情況時,留守的荀彧果斷出手,保證了兗州的安全,他的才華、果敢與魄力也在這次突然來臨的政變中得到充分的展現(xiàn)曹操可以稱得上智計百出,算無遺策,但這次給他造成致命危險的人物是與他親如兄弟的陳留(治所在今河南省開封市東南)太守張邈,這大概是他萬萬沒有料到的。
曹操對這場政變不應(yīng)該負任何責任,非要給他找點責任,那就是他對張邈過于信任了張邈、曹操、袁紹三人年少時均以俠義著稱,性情相得,相交甚歡。袁紹當上盟主后,驕氣日盛,出于朋友之情,張邈加以譴責,這惹惱了肚量并不寬宏的衰紹,命令曹操殺掉張邈。曹操極力相救,張邈才幸免一死。張邈對曹操的感激之情可以想見,而曹操也將前者視為最知己的朋友。
第一次東征陶謙,曹操志在必死,臨行前將家人托付給張邈。東征返回后,曹、張相對而泣,這一幕相當感人。不過,牢不可破的友情與寶貴的生命比較起來,常常顯得弱不禁風。呂布背棄袁紹,途經(jīng)陳留,張邈與他把手共誓,這令紹十分憤恨。張邈惴惴不安,他擔心此時名義上仍附于京紹的曹操可能承受不住囊紹的壓力,最終將自己殺害。加之以曹操部將陳宮的鼓動張邈發(fā)動了政變,與陳宮東迎呂布,推舉他為充州牧。
這次反叛確實是致命的。陳宮是充州東郡人,在當?shù)赜绊懢薮蟆T诖酥?,他曾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勸說相當于省委辦公廳主任和秘書長的別駕、治中,迎接時任東郡太守的曹操出任充州牧。當他故伎重施時,也完全有能力扶植呂布登上州牧的職位。張邈則是充州東平(治所在今山東東平縣東)人,不但在兗州,即使在全國也享有盛名,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巨大資本,而且他現(xiàn)在還擔任著充州陳留郡的太守。
兩個人結(jié)合在一起,必將在曹操的老巢掀起滔天巨浪。還有一點,對曹操也十分不利,他殺掉了當時的大名士邊讓,這令充州的士人對他充滿恐懼,叛亂來臨時,他們必定倒向叛亂一方政變發(fā)生時,荀彧留守鄄城(今山東鄄城縣北),這是曹操的軍事基地。張邈與呂布兵臨城下,謊稱呂布幫助曹操攻打陶謙,率兵途經(jīng)此地,急需軍糧。他們運氣不好,碰到了極富謀略、智慧的荀彧。在眾人猶疑不定之際,荀彧看出了破綻。
但是,曹軍主力已經(jīng)東征,單靠鄄城現(xiàn)有兵力難以抵抗;更為糟糕的是,城中許多重要官員、將領(lǐng)都與張邈、陳宮通謀??梢哉f形勢危險之至。荀彧派兵嚴守的同時,急忙征調(diào)駐守濮陽的曹操親信夏侯惇。夏侯惇夜中趕來,幾十個通謀的高級官員與將領(lǐng)被誅殺,鄄城形勢暫時穩(wěn)定下來。
從表面上看,彧的舉措有得有失,因為呂布乘機占領(lǐng)了很陽。很陽是東陽郡的治所,當然十分重要,否則曹操不會派親信大將駐守。但是,比起濮陽來,鄄城更為重要,可以說是曹操的心臟,自他擔任州牧以來,這里直是他的政治和軍事基地。如鄄城有失,曹操將進退失據(jù),后果難以預料。舍濮陽保鄄城,可謂丟車保帥。在一般人的印象中,荀彧可能只是一介書生,特長只是嘴上功夫,但下一步,他將向世人展示常人所不具備的果敢與魄力。
此時,一位名叫郭貢的豫州(治所在今安徽亳縣)刺史也率領(lǐng)數(shù)萬軍隊來到城下,約見荀彧。大家都以為他是呂布請來的援兵,十分恐懼。夏侯惇認為此行危險萬分,荀彧作為一州之主,不應(yīng)冒此風險。荀彧的鎮(zhèn)定、果敢及其對局勢的敏銳判斷,在危急時刻完全顯現(xiàn)出來。他冷靜地分析道郭貢與張邈等人過去并沒有密切關(guān)系,他匆匆趕來,肯定還沒有與他們訂立攻守同盟。現(xiàn)在郭貢猶豫不決,應(yīng)該乘機進行游說,即使不為我所用,也至少可以讓他保持中立。如果我們先對他產(chǎn)生懷疑,他必定心懷怨憤,倒向?qū)Ψ健?/p>
正如荀彧分析的那樣,郭貢約見荀彧只是一種試探。他見茍彧毫無懼色,認為城中必定有所憑恃,斂兵而退。但是,對荀彧來說,兗州的形勢依然十分險惡。在陳宮張邈等人的影響下,兗州下屬的郡、縣幾乎全部響應(yīng)呂布,除鄄城外,只有范(今河南范縣東南)與東阿(今山東陽谷縣東北)兩城還在曹軍掌握之中。不過,這兩城也如驚天駭浪中的一葉扁舟,一旦措置失當,必將發(fā)生傾覆。荀彧經(jīng)過對局勢的分析,馬上抓住了解決問題的要害。兗州郡縣響應(yīng)呂布,是因為陳、張二人的煽動,自己也未嘗不可以使用同樣的方法保住東阿與范縣。
尋找能夠完成這一任務(wù)的合適人選并不困難,這個人就是曹操手下另一個著名的謀士-程昱。程昱最符合條件的地方是因為他本人就出自東阿,是當?shù)厥钟杏绊懙娜宋铮昵?,就是他率領(lǐng)當?shù)匕傩毡W×藮|阿城。同時,范縣與東阿毗鄰,他也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對那里生影響。程昱沒有辜負荀彧的期望,他在前往東阿途中,說服了范縣縣令,將呂布派往范縣的將領(lǐng)襲殺。然后派兵在東阿附近的黃河沿岸駐守阻塞陳宮渡河的通道,東阿也得以保全。
在形勢危險的情況下,曹操無力顧及徐州,率兵西還。經(jīng)過近一年的努力,將兗州的大部分地區(qū)重新控制在手中,而呂布只能盤據(jù)在山陽(治所在今山東金鄉(xiāng)縣西北)一郡。究州政變,對曹操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這不但是指政治和軍事上,在心理上可能對他也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情逾兄弟的朋友給了自己兒乎致命的一刀,天下之人誰還可以相信呢?曹操多疑猜忌的性格也許就是這次政變種下的禍根。
對彧來說,這次政變則是一次巨大的收獲。在突如其來的政變中,他經(jīng)受住了嚴峻的考驗,可以說,幾乎是依靠他一個人的魄力、膽識與智慧,鄄城、范、東阿三座縣城才得以保全,這對曹操卷土重來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以后,荀彧的才華和智慧將在更為廣闊的政治、軍事舞臺上得到縱橫馳騁的發(fā)揮人的一生其實都是在選擇中度過的,但決定人生命運和事業(yè)成敗的往往只有那么幾次。
作為政治人物的曹操和荀彧當然更不能例外,他們將在今后面臨幾次這樣關(guān)鍵的選擇。兗州形勢剛一穩(wěn)定,他們就受到了第次考驗。他們面臨的問題是:繼續(xù)攻擊呂布還是東取徐州?攻打呂布,是因為他對兗州構(gòu)成巨大威脅,而現(xiàn)在呂布只是盤據(jù)山陽一郡,這個問題似乎已經(jīng)不存在了;東取徐州,是因為此時陶謙病逝,劉備接替州牧位置不久,立足未穩(wěn)。大概是兩次攻取徐州未果,而現(xiàn)在時機難得,曹操決定東取徐州。
即使再偉大的人物,也有利令智昏的時候,曹操現(xiàn)在正處于這樣的狀態(tài)之中。他顯然忽略了身邊隱藏的危險,也忽略了東取徐州的艱難性。幸運的是,他身邊有一個頭腦清醒,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夠洞察時局的荀彧及時糾正了他將要犯下的彌天大錯。
荀彧反對曹操的建議有充足的理由。在他看來,兗州地據(jù)天下樞要而且曹操最初從兗州起家,有良好的群眾基礎(chǔ),其重要性等同于劉邦的關(guān)中、劉秀的河內(nèi)(治所在今河南武陟縣西南)。要削平割據(jù)勢力,兗州不能不加以鞏固。而現(xiàn)在呂布窮蹙困頓,消滅他易如反掌。然后可以與揚州(治所在今安徽和縣)聯(lián)合,討伐淮水流域的袁術(shù)。如若東取徐州,呂布死灰復燃,乘機攻城略地,去年充州的危險形勢必將重新出現(xiàn)。假設(shè)東取徐州失敗,曹操將沒有任何退路。
荀彧進一步分析了攻打徐州的艱難性。首先,曹操兩次攻打徐州,徐州已有了防備。此次東征,當?shù)馗鞣N勢力將結(jié)合在一起,相為表里,抵抗曹軍。而且現(xiàn)在徐州地區(qū)的小麥已收割完畢,曹軍一到,當?shù)貓员谇逡?,東征軍必然出現(xiàn)軍糧匱乏的問題。饑餓的十萬大軍陷于堅城之下,不出十天將不戰(zhàn)自潰。
其次,還有另一個不利的因素。曹操前兩次東征,曾大肆屠殺當?shù)匕傩斩噙_數(shù)十萬人。此次東征,徐州百姓想到父兄之仇,必然人人堅守,絕無投降之心。即使攻下徐州,他們也不會順從曹操,得到的不過是座座空城。荀彧最終的結(jié)論是:取舍的原則應(yīng)該是取大舍小,取安舍危,取本舍末。曹操如若東征,拋開失敗的可能性不說,即使成功,不過是拿徐州一座座空城與自己的根據(jù)地兗州作交換。因此,他堅決反對曹操舍棄呂布,東取徐州的選擇。
從荀彧的分析中可以看出,他始終不把取徐州視作當務(wù)之急。在他的計劃中,消滅呂布后的下一個目標是盤據(jù)壽春(今安徽壽縣)的袁術(shù),而不是新任徐州牧的劉備,這可能與他一貫的政治取向有關(guān)。劉備是帝室之胄,在當時人的心目中,這是一個以恢復漢室為己任的人物,不會對漢室構(gòu)成巨大威脅,與荀彧的政治態(tài)度基本合拍。而袁術(shù)就有些不同了,早在袁紹謀立新的天子時,他曾以''忠誠''、''節(jié)義''等為由嚴辭拒絕,很是令人感動。
但這更可能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真正的想法應(yīng)該是不讓他的庶兄撈取更大的政治資本,給自己日后稱帝造成巨大的障礙,因為按史書所載,他那時就已''陰懷異志''了。公元196年8月,袁術(shù)得知漢獻帝東逃途中被關(guān)西軍閥打敗,認為時機已到,準備稱帝。由于眾多部屬堅決反對,僭號稱帝在次年春才得以實現(xiàn)。他是當時諸多割據(jù)勢力中唯一稱帝的一個。
當然,袁術(shù)稱帝發(fā)生在以后,但他的不臣之心早已顯現(xiàn)。充州穩(wěn)定后街彧將下一個打擊目標指向術(shù),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舍劉備、討袁術(shù)的選擇,包含著荀彧對他的政治理想苦心孤詣的追求。對曹操而言,攻擊劉備還是袁術(shù),那是以后的事情。但充州目前存在的危險,經(jīng)過荀彧睿智的分析,已經(jīng)是不爭的事實。
荀彧的建議如醍醐灌頂,使曹操從利令智昏的狀態(tài)中霍然清醒過來,他接受了先打呂布的建議最終,呂布被趕出兗州,東投劉備,充州形勢完全穩(wěn)定下來。有了兗州這塊進可攻,退可守的根據(jù)地,接下來,曹操可以與他最強大的對手袁紹一爭短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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