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彖》

“中位說”緣于古人的“尚中”觀念,認(rèn)為-卦的二、五位分別居于下經(jīng)卦和上經(jīng)卦的中間位置，從而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一卦的卦義,往往決定于二位和五位的剛?cè)崆闆r。如《履.彖》:“剛中正,履帝位而不疚”，認(rèn)為陽剛中正之德可以踐履帝位。再如《觀.彖》:“中正以觀天下”，指出《觀》卦主旨是以中正的態(tài)度觀察天下民政。據(jù)筆者統(tǒng)計(jì),《彖》中涉及對(duì)中位的解釋多達(dá)41處，可見《彖傳》對(duì)- -卦之中位非常重視?！缎∠蟆芬喽嘤弥形徽f解《易》，如《坤●六五.小象》:“‘黃裳元吉’，文在中也。”再如《比.九五.小象》:“‘顯比’之‘吉’，位正中也。舍逆取順，‘失前禽’也。‘邑人不誡’，上使中也?！毙枰貏e指出的是，《彖》《小象》在論述“中位”意義的同時(shí),仍辨析其當(dāng)位不當(dāng)位，茲作詳細(xì)解說:

如果九二、六五，則不當(dāng)位，只稱“剛中”“柔中” 或“中”。如《旅.彖》:“柔得中乎外，而順乎剛”，六五不正位，故只言“柔得中”。

再如《解●彖》:“其來復(fù)吉，乃得中也”，《彖》以“來”指稱下經(jīng)卦，,以“往”指稱上經(jīng)卦，“來”指明卦爻在下經(jīng)卦坎，九二不正位，故只言“中”。又如《需.九二●小象》:“‘需于沙’，衍在中也。雖‘小有言’，以吉終也”，《師.六五.小象》:“‘ 長(zhǎng)子帥師’，以中行也?！?子輿尸’，使不當(dāng)也”，皆只言“中”。

如果是二、五位同是陰爻或陽爻，且不特指哪一爻，《彖》只稱柔中”或“剛中”，如《坎.彖》“乃以剛中也”、《大過.彖》“剛過而中”、《困●彖》“以剛中也”、《兌.彖》“剛中而柔外”、《中孚彖》“柔在內(nèi)而剛得中”，皆是九二不正位、九五正位，總而言之，不言.‘正”，只言“剛中”。再如《小過●彖》:“柔得中，是以小事吉也”，六二正位，六五不正位，總而言之，不言“正”，只言“柔中”只有六二、九五，才能稱“正中”正位”或“正當(dāng)”。如《需.彖》“位乎天位，以正中也”、《履●彖》、剛中正，履帝位而不疚”，皆指九五正位。再如《離.彖》:“柔麗乎中正”，專指六二正位。又如《益●彖》:“利有攸往，中正有慶”，指六二、九五皆正位。

還有雖處位中正卻只言“中” 不言“正”，一共涉及《小象》三處文辭?！峨x.六二.小象》:“

“ 黃離，元吉’，得中道也”，不言“正”，或是《彖》已經(jīng)指出了六二中正的緣故。

另外兩處是《謙●六二.小象》“‘鳴謙，貞吉’，中心得也”和《坎●九五●小象》“‘坎不盈’，中未大也”，或是因?yàn)椤吨t》六二之柔正、《坎》九五之剛正，不言自明。

另外需要特別指出的兩處是: 一處是《大有● 彖》:“大有”，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應(yīng)之，日“大有”。其德剛健而文明，應(yīng)乎天而時(shí)行，是以“元亨”。

“柔得尊位”，是不是指《大有》六五正位?不是，只是表示柔爻占據(jù)上卦中位而已。若是表示得位為正位，《彖》一般會(huì)進(jìn)一步說明，如:

《同人●彖》:“‘同人’，柔得位得中而應(yīng)乎乾，日‘同人’....文明以健，中正而應(yīng)，君子正也?！?/p>

《漸.彖》:“進(jìn)得位，往有功也。進(jìn)以正，可以正邦也。其位,剛得中也?！?/p>

《同人.彖》為說明六二正位，于“得位得中”之后，又進(jìn)一步指出其“中正”;《漸.彖》“進(jìn)得位”指九五，后面又日“進(jìn)以正”，以指出其正位。

另一處是《未濟(jì)●九二●小象》:“九二貞吉”，中以行正也。.

筆者認(rèn)為，九二、六五不當(dāng)位，此是《彖》《小象》之通例，故此處的“中以行正也”當(dāng)作“以中行也”，“正”字或是受了.《未濟(jì)》九二爻.辭之“貞”字的影響而誤增，因?yàn)椤缎∠蟆? -般把“貞”解釋為“正”。

在此贅述幾句《文言》的“中位說”，《文言●乾》:

九二日:“見龍?jiān)谔?，利見大人”，何謂也?子日:“龍德而正中者也?！?/p>

《文言●坤》:

君子“黃”中通理，正位居體，美在其中，而暢于四支，發(fā)于

事業(yè)，美之至也。

《乾》九二不正位，如何言“正中”?《坤》六五不正位，如何言正位”?于此可見《文言》的作者雖接受了《彖》《小象》的“當(dāng)位說”和“中位說”，但并沒有真正理解其中的深刻含義，誤認(rèn)為只要中位皆是正位，而不知《彖》《小象》凡言“中正”“正中”皆須爻位的陰陽意義與卦爻的剛?cè)嵋饬x一致。此亦《文言》較《彖》《小象》晚出之證。

“應(yīng)位說”是指上下卦相對(duì)應(yīng)的兩個(gè)爻位(初與四、二與五、三與上)，如果爻的性質(zhì)剛?cè)嵯喾?，那么二者是相?yīng)的關(guān)系，吉利;反之，如果兩爻都是陰爻或都是陽爻，則二者是不相應(yīng)的關(guān)系，或稱“敵應(yīng)”，不吉。如《師.彖》:“剛中而應(yīng)，行險(xiǎn)而順，以此毒天下，而民從之，吉又何咎矣”，是說九二與六五相應(yīng)。再如《同人●彖》:“文明以健，中正而應(yīng)，君子正也”，是說六二與九五相應(yīng)。又如《恒.彖》:‘剛上而柔下，雷風(fēng)相與，巽而動(dòng)，剛?cè)峤詰?yīng)”，是說初六與九四、九二與六五、九三與上六皆相應(yīng)。又如《未濟(jì)●彖》:“雖不當(dāng)位，剛?cè)釕?yīng)也”，《未濟(jì)》卦坎下離上，六爻皆不當(dāng)位，但初與四爻、二與五爻、三與上爻，皆一陰爻與一陽爻相應(yīng)，即“剛?cè)釕?yīng)”，《彖》認(rèn)為結(jié)果是吉利的?？梢姟皯?yīng)位說”是“當(dāng)位說”的補(bǔ)充與發(fā)展。

“乘順說”是解釋一 卦中相鄰兩交或數(shù)爻的上下關(guān)系的爻位說?！俺恕庇谐肆?、凌駕、壓制的意思，就《彖》《小象》對(duì)“乘”的解《易》體例使用情況來看，皆指上位陰爻乘凌下位陽爻。如《夫.彖》:“‘揚(yáng)于王庭'’，柔乘五剛也”，是指上六乘凌它之下的五個(gè)陽爻。再如《歸妹●彖》:‘

“‘征兇’，位不當(dāng)也;‘無攸利’，柔乘剛也”，是指六三凌駕于初九、九二之上。又如《屯.六二●.小象》:“六二之難，乘剛也?！昴俗帧?，反常也”，是指六二凌駕于初九之上。又如《豫●六五●小象》:六五貞疾’， 乘剛也?！悴凰馈?中未亡也”，是指六五凌駕于九四之上。又如《震.六二●小象》:“‘震來厲’，乘剛也”，是指六二凌駕于初九之上。又如《困●六三●小象》:“‘ 據(jù)于蒺藜’，乘剛也”，是指六三凌駕于九二之.上?！绊槨?有順從、順承、服從的意思，就《彖》《小象》對(duì)“順”的解《易》體例使用情況來看，皆指下位陰爻順承上位陽爻。《坤.彖》開宗明義，指出陰爻當(dāng)順承陽爻:

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坤厚載物，德合無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牝馬地類，行地?zé)o疆，柔順利貞。

故《彖》中凡言“柔順剛”“下順”之語，皆指下位柔爻順承上位剛爻。如《比.彖》:“比，吉也;比，輔也，下順從也”， 是指初至四位陰爻皆順承九五。再如《小過.彖》:“有飛鳥之象焉，飛鳥遺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上逆而下順也”，“下順” 是指初六、六二皆順承九三。

又如《旅.彖》:“柔得中乎外， 而順乎剛”，指六五順承上九。又如《巽.彖》:“重巽以申命，剛巽乎中正而志行，柔皆順乎剛”，指初六順承九二，六四順承九五?！缎∠蟆犯嵌嘤谩绊槨弊忠员硎鞠挛魂庁撑c上位陽爻的關(guān)系。如《蒙●六五●小象》:“童蒙之吉，順以巽也”，《蒙●上九.●小象》:“利用御寇，上下順也”，六五順承上九之義甚明。

再如《比●六四●小象》:“外比于賢，以從上也”，《比●九五.小象》:“舍逆取順，失前禽也”，《需●六四●小象》:“需于血，順以聽也”，指六四順承九五。又如《頤●六五●小象》:“居貞之吉，順以從上也”，指六五順從上九。又如《咸.六二●小象》:“ 雖兇居吉，順不害也”，指六二順承九三。又如《明夷●六二●小象》:“六二之吉，順以則也”，指六二順承九三。又如《家人●六二.小象》:“六二之吉，順以巽也”，《家人●六四●小象》:“富家大吉，順在位也”，指六二順承九三、六四順承九五。又如《渙●初六●小象》:“初六之吉， 順也”，指初六順承九二?？梢?，“乘順說”體現(xiàn)了《彖》《小象》作者濃郁的“尊陽卑陰”思想。

“際遇說”亦是對(duì)相鄰的屬性不同的兩個(gè)爻之間關(guān)系的解說。當(dāng)陰爻與陽爻相鄰，二者又不是明顯的乘、順關(guān)系時(shí)，則往往從“際”或“遇”的角度解釋之?！半H” 指毗鄰、交接，“遇”亦是相遇、相接之意，二者的意思差別不大。“際遇說”與“乘順說”相比，前者不像后者那樣有著鮮明的褒貶色彩，而只是對(duì)相鄰兩爻不同屬性狀況的一-種提示，以引起人們的注意。如《垢.彖》:‘

“‘姤’，遇也，柔遇剛也”，指初六與九二相遇。再如《睽●九二●小象》:“‘遇主于巷’，未失道也”，《睽●六三.小象》:“‘無初有終’，遇剛也?！贝抻P注曰:“遇者，不期而會(huì)。’”

可見《小象》所謂“遇主”“遇剛”指九二與六三相遇。又如《解.初六.小象》:“剛?cè)嶂H，義無咎也”，指初六與九二交接。又如《坎●六四.小象》:“‘樽酒簋貳’，剛?cè)犭H也”，指六四與九五交接。又如《蒙.九二●小象》:“‘子克家’，剛?cè)峤右病?，指九二與六三交接。又如《鼎.上九.小象》:“‘玉鉉’在上，剛?cè)峁?jié)也”，指六五與上九交接。又如《泰●九三.小象》:“‘無往不復(fù)’，天地際也”，指九三與六四交接。

以上是《彖》 《小象》爻位說之大概，可見《彖》 《小象》在解《易》思想與體例上有著強(qiáng)烈的一致性,故它們的作者或是同一個(gè)人，或是出于前后承繼的易學(xué)世家或師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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