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符經(jīng)考異
[宋]朱熹
上 篇
觀天之道,執(zhí)天之行,盡矣。
道分而為天地,天地分而為萬物。萬物之中,人為最靈,本與天地同體,然人所受于天地,有純雜不同,故必見天之道,執(zhí)天之行,則道在我矣。言天而不言地,地在其中也。
天有五賊,見之者昌。五賊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萬化生乎身。
五賊,五行也。天下之善,由此五者而生,而惡亦由此五者而有,故即其反而言之曰五賊。五賊雖天地之所有,然造天地者,亦此五者也。降而在人,則此心是也,能識其所以然,則可以施行于天地,而造化在我矣,故曰見之者昌。
附朱子曰:陰符說那五個物事,在這里相生相克,曰五賊在心,施行于天,用不好心去看他,便都是賊了。五賊乃言五性之德,施行于天,言五行之氣。陳子昂感遇詩亦略見得這般意思。
附按:陳時詞旨幽邃,朱子以為見得陰符意,須溪劉氏以為極似參同契,蓋皆有見,若但于詩之內(nèi)求之,不知所謂云。
天性人也,人心機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天地之所以性者,寂然至無不可得而見也。人心之所稟,即天地之性,故曰天性人也。人之心,自然而然,不知其所以然者機也。天之所以動,地之所以靜者也。此機在人,何所不至,為堯舜,為桀紂,同是機也。惟立天之道以定之,則智故去而理得矣。
天發(fā)殺機,龍蛇起陸。人發(fā)殺機,天地反覆。天人合發(fā),萬化定基。
殺機者,機之過者也。天地之氣一過,則變異見,而龍蛇起陸矣。人之心一過,則意想生,而天反地覆矣。天人合發(fā)者,道之所在,天意人情所同,然天敘有典,天秩有禮,人之大倫是也。西方之學(xué),以此為世綱而絕之。然而不能搖者,以萬變之基,一定而不可易也。
附按:唐褚遂良得太極丹真人所注本于長孫趙國公家,以其書為非一人之言。如首二句注云,圣母岐伯言,次四句注云,天皇真人言。以下皆然。間有與諸本不同
者,如云天發(fā)殺機,移星易宿;地發(fā)殺機,龍蛇起陸;人發(fā)殺機,天地反覆.諸本逸移星易宿地發(fā)殺機八字,當(dāng)以褚氏本為正。附須溪劉氏云,天人合發(fā),草昧之運
也,合則定。
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竅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動靜。
圣人之性,與天地參。而眾人不能者,以巧拙之不同也。惟知所以伏藏,則拙者可使巧矣。人之所以不能伏藏者,以有九竅之邪也。竅雖九,而要者三。耳目口是
也。知所以動靜,則三反而九竅可以無邪矣。目必視,耳必聽,口必言,是不可必靜。惟動而未嘗離靜,靜非不動者,可以言動靜也。
火生于木,禍發(fā)必克。奸生于國,時動必潰。知之修煉,謂之圣人。
火生于木,有時而焚木。奸生于國,有時而必潰。五賊之機,亦猶是也。知之修煉,非圣人孰能之。修煉之法,靜動伏藏之說也。
中 篇
天生天殺,道之理也。
生殺者,道之降而在氣,自然而不可去者也。
天地,萬物之盜。萬物,人之盜。人,萬物之盜。三盜既宜,三才既安。
天地生萬物,而亦殺萬物者也。萬物生人,而亦殺人者也。人生萬物,而亦殺萬物者也。以其生而為殺者也,故反而言之,謂之盜。猶曰五賊云爾。然生殺各得其當(dāng),則三盜宜。三盜宜,則天地位,萬物育矣。
故曰:食其時,百骸理;動其機,萬化安。
天地萬物主于人,人能食天地以時,則百骸理矣。動天地之機,則萬化安矣,此為盜之道也。時者,春秋早晚也;機者,生殺長養(yǎng)也。
附須溪劉氏曰:食其時,猶列子所謂盜天地之和。
人知其神之神,不知不神之所以神。
神者,神怪不測也。不神,天地日月山川動植之類是也。人知靈怪之為神,天地日月山川動植,耳目所接,不知其神也。
日月有數(shù),大小有定。圣功生焉,神明出焉。
日月者,人不知其神也。日之?dāng)?shù)大,運三百六十日;月之?dāng)?shù)小,運三百六十辰。天地變化,不外乎三百六十。圣功之所以生,知此而已,神明之所以出,由此而已。
其盜機也,天下莫能見,莫能知。君子得之固躬,小人得之輕命。
盜機者,即五賊流行天地之間。上文所謂日月之?dāng)?shù)也,見之知之,則三盜宜而三才安矣。然黃帝堯舜之所以得名得壽,蘇張申韓之所以殺身赤族,均是道也。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至哉言乎。
下 篇
瞽者善聽,聾者善視。絕利一源,用師十倍;三返晝夜,用師萬倍。
瞽聽聾視,用志不分也,一可以當(dāng)十,三返者即耳目口也。返者,復(fù)其初也;晝夜者,陰陽之運。三者既返,則超乎陰陽之運,而通晝夜,一生死矣。一可以當(dāng)萬,易所謂神武而不殺也。
附朱子曰:瞽者善聽,聾者善視。則其專一可知。絕利一源者,絕利而止守一源。絕利者,絕其二三。一源者,一其本源。三返晝夜者,更加詳審,豈惟用兵凡事莫
不皆然。倍,如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倍。又曰,三返晝夜之說,如修養(yǎng)家子午持,今日如此,明日如此,做得愈熟愈有效驗。
心生于物,死于物,機在目。
心因物而見,是生于物也。逐物而喪,是死于物也。人之接于物者,其竅有九在,而要有三。而目又要中之要者也。老聃曰:“不見可欲,使心不亂?!笨鬃哟鹂思褐?,亦以視為之先。西方論六根六識,必先曰眼,曰色者,均是意也。
天之無恩,而大恩生。迅雷烈風(fēng),莫不蠢然。
無恩之恩,天道也,惟無恩而后能有恩。惟無為然后能有為,此用師萬倍,必三返而后能也。
至樂性馀,至靜性廉。天之至私,用之至公。禽之制在氣。
至樂者無事,故性馀裕而能先天下之憂。至靜者無染,故性廉潔而能同天下之患。此三返之道,無為之至也。若不拔一毫者之所為也,然天之道至私,而用之至公,
是至樂至靜,乃所以有為也。惟物亦然,物之可取者謂之禽。萬物之相制伏,彼豈有為于其間,蓋氣之自然也,虎豹之于麟,鷹隼之于鳳,非以其才之搏與鷙也,此
三返晝夜所以能至于一當(dāng)萬也。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恩生于害,害生于恩。
生死恩害,道無不然。此霜雪之殘,所以有至恩。雨露之滋,所以有至忍也。極而論之,則有無動靜之機,未嘗不相與為往來,故正言若反也。
愚人以天地文理圣,我以時物文理哲。
人見天有文,地有理,以為圣也。不知其所以圣。我以時之文,物之理,而知天地之所以圣。天文有時,地理有物。哲,知也。以天地之常言之,其道固如是。自變者言之,亦如是也,此見天之道,執(zhí)天之行,至于通乎晝夜,而與造化同體,動靜無違也。
附按:驪山老母注本與蔡氏本,我以時物文理哲為書之末句。褚氏本與張氏注本,其下有二十一句,百一十四字,朱子所深取者,政在此內(nèi),今取褚氏本為正。
人以愚虞圣,我以不愚虞圣;人以奇期圣,我以不奇期圣。沉水入火,自取滅亡。
附按:張氏注本云,人以愚虞圣。我以不愚虞圣,人以奇期圣。故曰,沉火入火,自取滅亡。
自然之道靜,故天地萬物生。天地之道浸,故陰陽勝。陰陽相推,而變化順矣。
附朱子曰:四句極說得妙,靜能生動,便是漸漸恁地消去,又漸漸恁地長。天地之道,便是常恁地示人。又曰:浸字最下得妙,天地間不陡頓恁地陰陽勝。又曰:天
地之道浸,這句極好,陰陽之道,無日不相勝。只管逐些子挨出,這個退一分,那個便進一分。又曰:若不是極靜,則天地萬物不生浸者,漸也。天地之道,漸漸消
長,故剛?cè)釀?,此便是吉兇貞勝之理,陰符?jīng)此等處特然好。
是故圣人知自然之道不可違,因而制之。至靜之道,律歷所不能契。爰有奇器,是生萬象。八卦甲子,神機鬼藏。陰陽相勝之術(shù),昭昭乎進乎象矣。
附高氏緯略曰:蔡端明云,柳書陰符經(jīng),書之最精者,善藏筆錄,余看此書,非惟柳氏筆法遒結(jié),全不類他書。而此序乃鄭汗之作,尤為奇絕。其曰:雷雨在上,典
彝旁達,浚其粹精,流為聰明四句,精絕不似唐人辭章。至曰:磻溪之遇合,金柜之秘奧,留侯武侯思索其極,尤足以發(fā)陰符之用也。
附按:書末數(shù)語,引而不發(fā),頗似深秘,奇器萬象,不知何所指。八卦甲子神機鬼藏,殆所謂術(shù)也。在人默悟而善用之云。
附又按:鶴山魏氏曰,李嘉猷博通經(jīng)子百氏,而深于易,晚得專氣致柔之說,以陰符參同,博考精玩,篤信不懈。然則知道者,固合是二書,與易同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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