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來正義
——道家真?zhèn)?/span>丹道西派祖師李涵虛注釋《道德經(jīng)》
純陽先生序
老君《道德》,無為為也?!墩x》注箋,不作作也。道祖?zhèn)髦?,道裔述之,大道于此益明。則如有涵虛子者仙才也。金書入夢,生于樹下人家。世居卷山,代傳淳
厚。載錫之璋,固其宜也。幼而絕悟,長而玄修。嘗讀《方壺外史》,竊欲登真入化,與陸子左右吾側(cè)。予聞而訪之,托名吾山道士,攜潛虛相隨,以觀其志氣。僻
居在峨峰東崦,閑靜少言,不樂榮利,常以一琴適其志而已。予與相見后,復(fù)相俱者有年,時以重玄語之,言下輒悟。乃奮其才力,作《圓嶠外史》,蓋陸子之對峙
也。是故陸有《玄膚論》,此即有《道竅談》,陸有《就正篇》,此即有《循途說》,是皆清真之文也。而其最妙者,《道德經(jīng)》一注,尤足為萬古明燈,名之曰
《東來正義》,與陸子《南華副墨》相埒。若二子者,乃可謂善談老、莊者也。夫注此經(jīng)者,有五惡,有三美。五惡者:偏于言治世,一也。偏于言治身,二也?;?
知道包身世,而語無印合,終入旁歧,三也。不識至道功修,先要民安國富,乃克無為,若下筆即談清靜,必至流于空寂,四也。不識至道德力,總要歸根復(fù)命,乃
算有為,若下筆即談圣神,必致同于贊偈,五也。三美者何?道合內(nèi)外,注分正副,越顯經(jīng)義含宏,此一美也。門筍接脈,找補照應(yīng),務(wù)使經(jīng)義貫通,此二美也。胸
有真參,口無禪障,能令經(jīng)義宣昭,此三美也。吾嘗慨《道德》之旨不明于天下,欲飛筆而注解之,至于今猶歉然也。茲見涵虛所述,有三美而無五惡,使其早出千
年,則諸家可以不注,道人亦不必再饒舌也。爰樂舉而評點之,藏之名山,傳之志士。所以評點者,亦以借此注之真義,補吾之未注,而示于評點間也。
題《東來正義》詩
回翁首序定評論,自序尤開入德門。又見關(guān)中來紫氣,直看李下毓玄孫。欲教后世人同度,能使先天道益尊。多少注家無此本,寶函長護鎮(zhèn)昆侖。
——玉樞右相,太清洞玄校理修行功過、兼選仙事,遼東玄玄道人、侍友張全一拜題于青阜。
一注能將道奧開,重看紫氣自東來。彈琴度笛真名士,說法談經(jīng)大辯才。我住方壺玩滄海,君登圓嶠壓蓬萊。今朝共坐江亭上,口誦《南華》自笑呆。
——三清總校真函、兼洞天秘藏事、文明普度先生、東派祖師、同仙史館、愚弟陸西星拜題。
身在云山道在躬,淵然神炁最沉雄。著書青島嚴(yán)馳外,止炎丹田靜守中。人竟稱為大院長,我偏戲喚長城公。藩籬《道德》憑箋注,契悟諸經(jīng)語總同。
——天仙白瓊琯拜書。
《道德經(jīng)》注釋(《東來正義》)
圓嶠山紫霞洞主人涵虛生薰沐敬注
奉道弟子朱道生、李道育校刊于岳陽樓
第一章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懊薄?
道也者,內(nèi)以治身,外以治世,日用常行之道也。道之費隱不可道,道之發(fā)見則可道。統(tǒng)發(fā)見于費隱之中,至廣至微,故道為非常之道也。名在無極不可名,名在太極則可名。生太極于無極之內(nèi),能靜能動,故名為非常之名也。
集補:人所共由則曰道??傻勒?,可述也。非常之道,斯為大道也。欲著其狀則曰名。可名者,可擬也。非常之名,斯無定名也。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無名:即無極也。有名:即太極也。無變?yōu)橛?,真無定名也。無極渾然之初,無兆,無形,本無聲臭之可擬,道所以在天地之始也。太極判然之后,有生、有
育,即有造化之可征,道所以為萬物之母也。萬物者:統(tǒng)天地而言之。先天地而有此道,則生天、生地、生人、生物,不啻一大父母也。言母而父在其中矣。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徼同竅。《永樂大典》無故字,一本無常字)
妙即無名之物,故凝,常靜以觀之。徼,即有名之物,故運,常應(yīng)以觀之。無欲、有欲,常靜、常應(yīng)也。以無欲觀無名,以有欲觀有名。丹家以玄關(guān)為有無妙竅者,蓋本于此。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兩:即妙竅也。有生于無,故同出,無轉(zhuǎn)為有,故異名,然雖異而仍同也。有無妙竅,皆一玄也。于無欲以觀其妙,已得一玄。于有欲以觀其竅,又得一玄。二玄總歸一玄。玄兼賅眾妙,眾妙之門,統(tǒng)乎此矣。
第二章
(河上公注本作養(yǎng)身章,一作美善章。)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高喻上,傾喻反復(fù)也),聲音相和,前后相隨(節(jié)內(nèi)形字,各本皆作形,王弼注本作較)。
已,止也,《廣韻》去也。夫美與惡,最屬相懸。知美之為美,斯其惡之必止矣。善、不善,極為相遠。知善之為善,斯不善之必去矣。吾人先天之真,皆美善
耳。至染于后天之人欲,乃有此惡與不善者焉。然不可不去其人欲,而求其天真也。惟先以虛靈為體,變動為用,以故有生無,無生有;先難后易;長形短,短形
長;上下反復(fù);同類相求,如同聲之相應(yīng);子馳于后。旋復(fù)午降于前也。此治身之道也。
是以圣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而不辭(一作離),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夫唯不居,是以不去。
是承上文治身之事言之。圣人治身之事,無為之事也。治身之教,不言之教也。處以求其志,行有得于心。萬物群起而望之,以待圣人平治,而圣人不辭也。豈
惟不辭?且有生民之功,圣人不以為有。有為政之功,圣人不以自恃。大功克成,即行休息,如黃帝之訪道崆峒,虞帝之倦勤陟位。后世英雄俊杰功成勇退,皆弗居
也。弗居者,弗戀也。夫惟弗戀其功,是以復(fù)求其治身之道。守身不去,而成至人也。治身可以治世,成己可以成物者如此。誰謂老子之道,悉尚寂滅也哉?
第三章
(河上公注本作安民章,彭本作無為章)
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心不亂。是以圣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知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
上章末節(jié)既言圣人治世,功成弗居,反求治身之道。然即以圣人之治世言之,其為治道也,不以賢能之心與民相尚,則名心已淡而民不爭矣。不以貨財之心與民
相貴,則利心已絕而民不盜矣。不見可欲而欲之,則欲心已除。民心以如是而不亂,圣人之心亦以如是而不亂也。治世之善,皆緣治身之善也。是以圣人之治身,雖
無為而無不治焉。名利欲皆無,惟守中以虛其心。名利欲皆凈,惟養(yǎng)氣以實其腹。而且志氣和柔,以弱為用;骨理堅剛,以強為體。使其身恬然淡然,與世人相安于
無事。故其民亦無知無欲,而抱其渾渾噩噩之真,使天下之智者不能為,亦不敢為也。圣人無為之治如此。
第四章
(河上公注本作無源章)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其若存。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圣人無為之道總在虛而用之耳。沖:虛也。道以虛為用,其量包天下、國家,而不見其盈,淵淵乎若萬物之統(tǒng)宗。挫世銳而不損,解世紛而不勞,以其虛消銳紛
也。和世光而不掩,同世塵而不污,以其虛忘光塵也。只覺其沖然之體,常凝湛然之性,若有存而實無所存,問誰子而知誰子也,其名象在天帝之先乎?蓋所謂無始
之始,太初之初,先天之天也。
第五章
(河上公注本作虛用章,彭本作守中章)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天地?zé)o心于為仁,以適萬物之需用。而萬物各為其所需,自為其所用。不仁實仁之至也,若待仁以生育之,將物物要天地施惠而生育乃通,此必難周之勢也。惟不與獸生其芻,而獸自食芻。不與人飼其狗,而人自飼狗。則仁量愈廣大焉。言芻狗,而果、菜、雞、豚之類可推矣。
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圣人與天地合德,亦使百姓之各為其生育、自為其生育而已,所謂無為而成也。
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多言數(shù)窮,不如守中。
天地圣人,不與萬物百姓造食用,而萬物百姓自得其食用者,以虛中之體,普涵育之量也。天與地分為兩間,兩間之中,則空空洞洞,猶橐之無底、龠之相通。
一氣往來,無為自然,是故虛而能涵,不窮屈于萬物。其中能容,動而默運,益推出其全量,其中無盡。天地不言也,圣人亦不言也。若使多言,將言有數(shù),而數(shù)即
可以窮之,故不如守中而已。
第六章
(河上公注本作成象章,彭本作谷神章)
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圣人守中以治身,以中之能養(yǎng)谷神也。谷神者,元性也。谷以喻虛,神以喻靈。性體虛靈則不昧。不昧者,即不死也。夫谷神也,而復(fù)謂為玄牝,何也?蓋以
玄,天也。牝,地也。天地合而玄牝成,其間空空洞洞。儒家號隱微,此中有不睹不聞之境。釋家名那個,此中有無善無惡之真。圣人治身,即借空洞之玄牝以養(yǎng)虛
靈之谷神,故以谷神之名名玄牝,此因用取名之義也。一玄一牝,一乾一坤??鬃釉唬呵て洹兑住分T耶?《參同》云:“乾坤者,《易》之門戶?!彼^兩孔穴
法,金氣相胥,即此玄牝之門也。陰陽來往于其內(nèi),坎離交媾于其中。男女媾精之房,日月交光之所,圣人顛倒之,則為生門。凡人順用之,則為死戶。地天交泰,
不外乎此。故又稱為天地根,言天地互藏之根也。天地之根,乃返本還元之地,煉氣化神之區(qū)。綿綿若存,即是調(diào)養(yǎng)谷神,自然胎息也。用之不勤,即是外爐增減,
自然符火也。不勤者,不勞也。
第七章
(河上公注本作韜光章,彭本作無私章)
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耶?故能成其私。
天長地久,長生之道也。然天地之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靜專動辟,靜翕動闔,大生廣生,覆載無私,而后得此長生耳。使天地私有其生,將物命不暢,天地即
傷其和。物性不貞,天地即殘其中。萬物之傷殘,即天地之傷殘也。惟不自私其生,而以眾生為生。眾生之生生不已,即天地之長生也,故能長生也。
圣人者,法天地者也。是以圣人養(yǎng)身,以柔以弱,似后其身以求生。漸充漸滿,實先其身以得生也。守中制外,似外其生以無生。先忘后存,即存其身以有生
也。然此皆不私有其道者,乃圣人恬淡,而民性亦復(fù)淳良。圣人期頤,而民命亦復(fù)壽考。大道無私,至是而圣人亦若私有其生者。無私反成其私也,至矣。
第八章
(河上公注本作易性章,彭本作上善章)
上善至大師兄。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矣。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惟不爭,故無尤。
道貴謙卑,下而能上,故曰上善。其上善也,比德于水焉。水之善,能利萬物之生,而使萬物皆足,無有所爭。但水性下流,多處眾人之所惡。人雖惡之,究于水無損也。利人而不有其功,以弱為志,水蓋幾于道矣。
人性之善也,當(dāng)如水性之善焉。秉性謙下,斯舉動皆善。無所爭心,擇居善地,藏心善淵,交與善仁,喜信善信,政稱善治,事稱善能,動合善時。
在在處處,柔善不爭。夫惟不爭,故無怨尤加之。以視水下猶有人惡,人則有下有上,是更神于道,靈于水矣。
第九章
(河上公注本作運夷章,彭本作持盈章)
持而盈之,不知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
持:得也。揣:探也。人既得其氣,而復(fù)有求盈之念,此招虧之端也,故不如其已也。人使探其寶,而遽有英銳之情,此必退敗之兆也,故不可長保也。然則可已而不已,即如金玉滿堂,莫之能守乎?當(dāng)保而不保,即如富貴而驕,自遺其咎乎?人之道如此。
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且更以天道言之。天不言功名,而以生成鬯遂為功名。物育功成,時行名遂,天地于焉退移。藏身冬令,以蓄陽生之物。人亦何觀天道哉?
第十章
(何上公注本作能為章,彭本作玄德章)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滌除玄覽,能無疵乎?愛民治國,能無為乎?天門開闔,能無雌乎?明白四達,能無知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載:即車載之載。營:即營衛(wèi)之營。衛(wèi)屬陽,而營屬陰。營魄:即陰魂也。或曰:營,魄也。以營為魄,未免錯解。不知言陰魄而陽魂即在其內(nèi)。八月十五日,
魂盡注于月魄,月乃滿而為純乾。圣人當(dāng)此,即運河車以載之,乾金遂為我有,經(jīng)所謂“得一而萬事畢”者矣。既得其一,則必不失其一。圣人載魄而返,抱一而
居,則地魄擒朱汞矣。故能無離也乎。十月溫養(yǎng),內(nèi)火天然。暖氣常存,嬰胎自長。圣人專氣致柔,即內(nèi)火也。故能如涵育嬰兒乎。
玄覽者,內(nèi)觀也。滌除玄覽,清靜內(nèi)觀也。清靜內(nèi)觀,心無疵累,所謂“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亦無,湛然常寂”也。
愛民者安民,治國者富國。民安國富,乃能行無為之政乎。治身以精定為民安,鉛足為國富。煉己則精定,還丹則鉛足。煉己、還丹,始可行抱一無為之道,亦如是也。
治身以守雌為功夫,調(diào)神養(yǎng)胎,不能不守雌也。至于天門沖破,陽神出入,開闔自如,乃能無守雌之苦也乎。治身以知識為擾,圣體成而知識之神化,為正等正覺。明明白白,四達不悖,乃能無知識也乎。
且更有生子、生孫之功,換鼎分胎也。有蓄福蓄德之量,立功濟世也。然雖生而不有其生,虛空粉碎也。有為而不恃其為,慈悲廣大也。護國佑民之心,千劫萬劫,長長如是,而不夸天上主宰。是真謂之玄德也已。
第十一章
(河上公注本作無用章,彭本作利用章)
三十輻,共一轂,當(dāng)其無,有車之用。埏埴以為器,當(dāng)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dāng)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輪輻三十六,以象日月之運行。然轂在車之正中,眾軸所貫。轂空其內(nèi),輻湊其外,故轂本無也,而有車之用焉。埏:水和土也。埴:黏土也,陶瓦之工,謂之
磚埴。為埏為埴之時,本無器也。一經(jīng)摶煉,而即有器之用焉。室有戶牖,室乃光明。未鑿戶牖,若無室也。一經(jīng)雕飾,而即有室之用焉。故以有之為利,無之為用
也。有生于無,大率類此
第十二章
(河上公注本作檢欲章,彭本作為腹章)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田獵,令人心發(fā)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是以圣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
爽:失也。狂:放也。奇珍、玩好,人所共奪。故珍好隨身,行亦妨也,色、聲、味、獵、貨五者之損人如此,是以圣人賤之。獨守內(nèi)寶,輕視外物,故能去彼取此。
第十三章
(河上公注本作厭恥章,彭本作寵貴章)
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
寵若驚,則必深藏美玉。辱若驚,則必重立根基。此潛心奮志之象也。貴若身,則必樂道安榮;患若身,則必和光彌謗。此抱元守真之法也。
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下(王弼與各本俱作“寵為下”,彭好古作“寵辱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
寵為下者,猶言榮寵無定,每為下移之物,以故得失難憑也。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或得或失,隨時謹(jǐn)凜,隨時奮勉,此之謂寵辱若驚也。
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故貴以身為天下者,則可以寄于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者,乃可以托于天下。
此節(jié)詮貴患。而先講明有患者,以有患須歸無患也。然有大患之故,亦因色身現(xiàn)在,故可以患加之。及其脫殼存神,則不可以患加之也。抑或留形住世,真氣內(nèi)
含,韜光晦跡,又何大患之能撓哉?故當(dāng)貴重其身,以身為天下所寄命,而不敢自輕其千金之軀者,則可以寄身于天下。黃石公之所以教子房也。保愛其身,以身為
天下所托賴,而不可自露其曠世之器者,則可以托身于天下。張九齡之所以誡鄴侯也。善保身者,乃善治身。善治身者,乃善治世??鬃釉唬埳咧U,以存身也。
利用安身,以崇德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
第十四章
(河上公注本作贊玄章)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渾而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繩繩兮不可名,復(fù)歸于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象之象,是謂恍惚。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后。執(zhí)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名道紀(jì)。
不見不聞之地,希夷門也。希夷之門,性情所寄。夷藏性,希藏情,故視不見,聽不聞也。而又有真意來往其間,搏之而不可得,更名曰“微”。此三者,不可
分門窮詰,故當(dāng)混而為一,使彼三家相見焉。其上、其下,契云“上閉下閉”也。不皦不昧,所謂若有若無也。繩繩:戒懼也,猶言上閉下閉,若有若無。戒懼乎其
所不睹,而不可名其端倪?;匈忏辟?,其中有物,復(fù)歸于無物。是所謂無狀之狀,無象之象也。無狀無象,是所謂恍惚時也?;秀敝妫灰娛孜?,其即元始之炁
耶?古道者,元始之體。今有者,現(xiàn)前之用。古今不同,要可執(zhí)古以御今,無生有也。能知元始以前,推及元始以后,是為道之紀(jì)歷也。紀(jì)年、紀(jì)月、紀(jì)日、紀(jì)時,
并紀(jì)一符、一刻,皆道紀(jì)也。
第十五章
(河上公注本作顯德章,彭本作保盈章)
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夫惟不可識,故強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儼兮其若容,渙兮若冰之將釋,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谷,渾兮其若濁。孰能濁以澄靜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惟不盈,故能敝不新成。
從古修士,知此治身之道微妙玄通,至淵深而不可測識,遂不敢妄行測識。即有形容,不過強為形容耳。章中若字七句,即皆形容之詞。其所形容者,物景也,
物象也。孰能于重濁之內(nèi),靜待其輕清?孰能以安敦之神,久候其徐生?待之、候之,不敢求有余也。保此道者不欲盈,即不求有余也。夫惟不求有余,是以能守故
常。不為新創(chuàng),則不與真道相違也。魏伯陽云:“臨爐定銖兩,五分水有余。二者以為真,金重于本初。其三遂不入,火二與之俱?!贝思床磺笥杏啵苁毓食V?
者也。云牙子之《參同契》,其亦體太上之《道德經(jīng)》而不為新創(chuàng)者歟?
第十六章
(河上公注本作歸根章,彭本作虛靜章)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并作,吾以觀其復(fù)。夫物蕓蕓,各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復(fù)命。復(fù)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兇。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殆。
致:委置也。虛:空器也。極:畢其道也。守:居也。靜:無為也。篤:謹(jǐn)慎不失也。萬物并作者,凡物皆有始生也。吾:種物之主人也。觀:待也。復(fù):返
也。修身人委置元神于空器之中,則得其道。既得其道,當(dāng)居閑靜無事之所,謹(jǐn)慎而不失其道。俟空器之生物,而吾又待其返本也。故一往一來,而生變化神明焉。
知此,則七返之道備矣。彼萬物之蕓蕓而并盛者,由無作而有作,由有作而復(fù)還無作,尚能隨化機以出入也。是故春生夏榮,秋斂冬藏,復(fù)枯落而還歸其根。物還其
根,動而復(fù)靜矣,故曰靜。靜則復(fù)返于無物而還造化矣,故曰復(fù)命。復(fù)命,則知真常之道矣。常靜者,能常應(yīng)。寂然者,更湛然。故知常曰明也。世人不知真常之道
在乎歸根復(fù)命,一概經(jīng)營造作,沉著于有為名象之中,耗損精神,故妄作招兇也。若是,夫人不可不知常乎?知常則乃容。容:涵公。公:大也。王:貴也。天:尊
也。道:虛無之極也。猶言涵其元于靜態(tài)之中,乃能大其造化,而入乎至圣神之域,以還乎至虛至無之真也。體合虛無,長久不壞。沒身:無也,有神無身,則水火
不能害,金石不能殘,虎兕不能噬,刀兵不能斬,何危殆之有哉?
第十七章
(河上公注本作淳風(fēng)章,彭本作太上章)
太上,下知有之;
太上:圣人也。圣人居眾人之上,故曰太上?;蛟惶希侠硪惨嗤?。圣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不矜能,使下民不爭;不好利,使下民不貪;不愛欲,使下民不亂;不爭、不貪、不亂,太上有之,下民亦有之也。下知者,下民也。
其次,親而譽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猶兮其貴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
其次者,道之次也。太上之道,無為而成,不言而治。其次者,不能無為,不能無言,則親愛而獎譽之,以興化焉。又其次,不能以親愛獎譽興化,則必以法令
畏之而服之焉。又其次,不能以法令畏服,則必以智巧侮之而馭之焉。言道而至于智巧,風(fēng)斯下矣,其余不足觀也已。故復(fù)言根心之信。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
上之信足,下即以真情言之。信有不足,下即有不信者焉。而圣人必以信為治理也。貴言者,慎言也。人主躬行實政,優(yōu)游感孚,不誥令而民情服,故必謹(jǐn)慎其令
言。功成事遂,百姓皆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咸謂我之自然也。
愚按:此章經(jīng)義,可以論治世,亦可以證治身。上德以清凈為修,六根皆定,無為而無以為也。其次,以愛敬為修,感而遂通,無為而有以為也。又其次,以法
功控馭。又其次,以智巧察求,所謂術(shù)也,有為而有以為之道也。其極妙者莫如信,信屬土也,金丹始終,純以意土為妙用,要皆自然而然也。富哉言乎,可以治
世,可以治身也。
第十八章
(河上公注本作俗薄章,彭本作大道章)
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
此章言治世隆污之道,然亦可悟治身之理。茲兩舉之,先無為之事,遂有慈惠之政,猶之失渾淪之體,遂有返還之功也。用明用術(shù)以察求,民情益深掩蔽,猶之
用巧、用機以探取,藥物愈善互藏也。在庭有孝慈,所以和六親之不和,猶之入室修泰定,所以靜六根之不靜也。國家有忠臣,所以救昏亂,猶之玄門有真金,所以
救衰憊也。然后嘆上世渾穆之政,與上德無為之修,其風(fēng)之邈也,久矣。
第十九章
(河上公注本作還淳章,彭本作三絕章)
絕圣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fù)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此三者以為文不足,故令有所屬。見素抱樸,少私寡欲。
絕:大也,又至也。至圣不用智,風(fēng)盡敦龐,民多利益矣。至仁不用義,俗盡親睦,民歸孝慈矣。至巧不謀利,謀利者,皆機巧之徒。上無機巧,下無盜賊矣。
圣不足于智,仁不足于義,巧不足于利。圣、仁、巧三者,若有質(zhì)而無文也。渾渾噩噩,一道同風(fēng),故使民各有攸屬,亦從其質(zhì)實而已。見素抱樸,少私寡欲,民之
文亦不足也,然而美矣。
第二十章
(河上公注本作異俗章,彭本作絕學(xué)章)
絕學(xué)無憂。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何若?人之所畏,不可畏畏(弼本作“不可不畏”,故其注亦大舛謬)。
絕學(xué)者,道全德備也。道德全備,何憂之有?以圣人視眾人,猶之唯甚直、而阿甚諛。善可愛而惡可惡,不知相去幾許也。圣人無憂,即無畏也。人之所畏者,畏其絕學(xué)之難也。豈可畏人之畏,而不求其絕學(xué)乎?故曰:“不可畏畏”。
荒兮,其未央哉!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臺。我獨泊兮,其未兆;若嬰兒之未孩;乘乘兮,若無所歸。眾人皆有余,而我獨若遺。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
兮!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忽兮其若晦,寂兮似無所止。眾人皆有以,我獨頑且鄙。我獨異于人,而貴食母。
先天大道,如洪荒之未開,無為而成,不言而治。故眾人皆臻淳厚之化,熙熙然相安相樂也。共食其德,如享太牢。同游其宇,如登春臺。此雖華胥風(fēng)俗,無以
加焉。圣人曰:我獨淡泊恬靜,杳無朕兆,若嬰兒之未成孩也。乘乘者,與道相乘,故曰乘乘。上下升降,個中運行不息,若無所依歸者然。故眾人皆有余地可求,
而我獨于此中,獨如遺世特立者然。則眾人皆智,我獨若愚也哉,夫亦大巧若拙也。忽兮如天地之冥晦,飂兮覺往來之無定。由此觀之,是眾人皆有所用,而我獨昏
悶,飄然若愚頑而鄙樸者。人不與我同,我亦與異也。一粒陽丹,號為母氣,我獨求而食之,以致長生。是眾人之不如圣人,即如唯阿善惡之相去也。此圣人之所以
獨鳴其絕學(xué)也歟?
第二十一章
(河上公注本作虛心章,彭本作孔德章)
孔德之容,唯道是從。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閱眾甫。吾何以知眾甫之然哉?以此。
孔:空也、大也。至空至大之德器,其中能容妙物,故大道從此入焉。道之為物也,恍惚無定。以言離性,本無象也。乍恍而乍惚,無象者若有象焉。乍惚而乍
恍,無物者已有物焉?;蛑^惚兮恍,是合象韻?;匈忏?,是合物韻。而不知圣人立言,字法顛倒,即寓道法顛倒也。惚兮恍,是性之本象?;匈忏保切运N之物、
以男下女,交媾成精,一物也,實連二物也。故有象在上句,有物在中句,有精在下句。句法又寓道法也。夫精為性火下照相感而生,乃能露出坎情,然實微妙難
測,故曰窈兮冥兮。窈冥之精,乃是真精。欲得真精,須知真信。故其中先有信焉,浩浩如潮生,溶溶如冰泮。修士于此,候其信之初至,的當(dāng)是精,即行伏之、擒
之。時刻無差,金仙有分矣。一名真金,一名首經(jīng),一名真水,一名神水,一名真鉛,一名鉛氣,一名白虎,一名虎氣,而不出乎真精也。所以自古至今,此真精之
名,諸經(jīng)不能拋去。于是以一物之真,觀萬物之理,無非重此初氣者。以閱眾甫,即察眾物之初也。故又曰:“吾何以知眾甫之然哉?以此”。
補注:章內(nèi)四舉其中,可知一孔玄關(guān),大道之門。造鉛得丹,不外乎此也。
第二十二章
(河上公注本作益謙章,彭本作全歸章)
曲則全,枉則直,洼則盈,弊則新,少則得,多則惑。是以圣人抱一為天下式。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惟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誠全而歸之。
曲則全,以減為增也。枉則直,以柔制剛也。洼則盈,謙則受益也。弊則新,剝則有復(fù)也。少則得,知足不辱也。多則惑,貪欲自迷也。此太上以前之古語,所
說治身之要道也。是以圣人治世,必抱一以為天下式則焉。抱一者,不自見,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王注以此四句頂“曲則全”,四句說殊屬妄解,而不知故
明、故彰、故長、故有功,本句以解本句也。
或問:“古之句復(fù)引‘曲則全’者,何故?”余曰:此太上引古人治身之語,以起天下之理,故曰“豈虛語哉”?人能敬守一誠,則天下亦必全歸其式也已。
第二十三章
(河上公注本作虛無章,彭本作自然章)
希言自然。故飄風(fēng)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況于人乎?故從事于道者,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同于道者,道亦樂得之。同于德者,德亦樂得之。同于失者,失亦樂得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希言:無聲也,又無為也。入道者,無為、自然為宗。無為則泰定,自然則恒漸。否則如飄風(fēng)驟雨,雖天地之所為,亦不能久矣。況于人乎?故凡從事道途者,
修德行道,均皆自然,乃能與道德為一。失即無為也,無為而為,自得無為之事。道也、德也、失也,俱樂此自然無為也。信行不足,必有不信自然者在其先也。
第二十四章
(河上公注本作苦恩章,彭本作跂跨章)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其在道也,曰:余食贅行。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也。
跂:望也??纾黑呉病Z杽t首仰,不能久立??鐒t足病,不能久行。自見自是,自矜自伐,皆是不信自然之輩,終無所成者也。以此論行道之法,有如吃飯?zhí)?
飽,走路太多,必不能做功夫。比之于犬,過飽則病。比之于牛,過勞則困。故曰:物或惡之也。而況于人乎?故有道者不處此也。
第二十五章
(河上公注本作象元章,彭本作混成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處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混成,未破也,又無名也。鴻濛始?xì)猓旎鞜o名。無名者,先天地而生者也。寂:清也。寥:虛也。獨立乎清虛之境,而不改變其真常,無非此混成而已。一物
周流,全乎萬物而不危殆,是可為天下母也。道祖自開辟以來,已知混沌之前,有此母氣。生天、生地、生人、生物,皆于母氣胎之。有問其名者,不知其名,先以
道字字之。道從首、辶,先天地而行生者也。因字強名,又得一大。大從一、人,先庶物而首出者也。由此以及萬世,皆稱為大道焉。大則無所不行,上乾下坤,逝
將去汝。逝則無所不到,北坎西兌,遠亦致之。是道也,窮極必返?;蚩沙龊跽?,齊乎巽,見乎離,成乎艮乎。大哉!道與天、地、王同為域中四大哉。無道不知
天,天大也。無天不覆地,地大也。無地不載王,王亦大也。王居其一,一人首眾人也。王為人主,不離乎人。人在地上,故法地。地在天下,故法天。天在道內(nèi),
故法道。道莫妙于自然,故法自然。
第二十六章
(河上公注本作重德章,彭本作重靜章)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是以君子終日行不離輕重。雖有榮觀,燕處超然。奈何以萬乘之主,而身輕天下?輕則失臣,躁則失君。
重者,水也。輕者,火也。水中生火,故以重為輕之根。靜者,定也。躁者,慧也。定中使慧,故以靜為躁之君。嘗觀才德并重之君子,終日游行,不離輕重,
欲使施用輕快也。雖有榮觀,燕處超然,不以紛華擾靜也。奈何絳宮主人,尊若萬乘者,遽以身輕天下而忘之,全不持重養(yǎng)輕,全不守靜制躁。吾恐一派輕,則失賢
中之真水,而火無根矣。火生于水,水為火之用,故曰臣。一派躁,則失心中之真定,而慧無君矣?;郯l(fā)乎定,定為慧之主,故曰君。
第二十七章
(河上公注本作巧用章,彭本作要妙章)
善行無轍跡,善言無瑕謫,善計不用籌策,善閉無關(guān)鍵而不可開,善結(jié)無繩約而不可解。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是謂襲明。故善人,不善人之師。不善人,善人之資。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智大迷,是謂要妙。
無轍跡者,自然之河車,有則存想搬運矣。無瑕謫者,自然之祖述,有則違悖宗旨矣。不用籌者,自然之火候,用籌則拘泥爻策矣。不可開者,自然之內(nèi)禁,可
開則假閉耳目矣。不可解者,自然之凝聚,可解則勉強撮合矣。是以圣人守自然之常善,立己立人,人皆可重。成己成物,物皆可觀。襲明者,以先覺覺后覺,心相
承而警悟,此之謂襲明也。故善人克明明德,不善人親之,亦以明德。不善人不知自省,善人見不善,能內(nèi)自省。轉(zhuǎn)相師,轉(zhuǎn)相資也。若不以相資、相師,為可貴可
愛之事,則自作聰明,雖有智慧,亦若大迷也。修身要妙,不外乎此。
第二十八章
(河上公注本作反樸章,彭本作常德章)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為天下溪,常德不離,復(fù)歸于嬰兒。
此節(jié)有二義,皆為治身之士所當(dāng)知而當(dāng)守者。
一曰雄施雌化?!秴⑼吩疲骸靶坳柌バ?,雌陰統(tǒng)黃化?!笔且?。知此則能施、能行,守此則能化、能育。雌雄交感,則金藏于水,旋復(fù)水生其金。金氣足而
潮信至,其勢如漕溪然。倒流逆上,是為天下漕溪之水也。然雖為漕溪之水,而陽火既進,陰符又臨,歸根復(fù)命之常德不可離也。故復(fù)歸于土釜,以養(yǎng)其胎嬰。
一曰雄歸雌伏?!段蛘妗吩啤靶劾飸汛平Y(jié)圣胎”是也。若論產(chǎn)物之理,陰極陽生,則是雌里懷雄。若論養(yǎng)物之事,陽極陰生,則是雄里懷雌。雄里懷雌者,既得
雄歸以合丹,更要雌伏以溫丹也。其勢如溪壑然,自上注下,落于溪中,故守雌之道,即如天下之溪壑,有流有歸。此真常之元德,不可離其地者也。歸于溪,猶之
歸于黃庭。復(fù)歸于嬰兒,人靜以養(yǎng)圣胎也。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fù)歸于無極。
此圣盡雌雄之理,而發(fā)其細(xì)微,復(fù)假色相以論之。白者,金精,黑者,水基。金精者,雄陽播于雌而生者也。此精未有之先,坤母之體本虛,因與乾父交光,坤
遂實而成坎??残我丫?,月吐兌方,是名水中之金。水中之金,實賴?yán)つ钢B(yǎng)育而成,故稱母氣?!段蛘妗吩疲骸昂谥腥“诪榈つ浮笔且病D笟庥邪坠?,號曰陽光。
陽光發(fā)現(xiàn),即運己汞以迎之,所謂二候求藥也。彼此相當(dāng),二八同類,擒在一時,煉成陽丹,即丹母也。然其造化在外,故丹母只算外藥,學(xué)人以外藥修內(nèi)藥,以母
氣伏子氣。丹母之中,又產(chǎn)陽鉛,即駕河車以運之,逆回本宮,潛伏土釜,四候和合,三姓交歡,這回快活便得長生。但法功雖是如此,而知白必先守黑,守黑乃能
知白,知白還要守黑。此中有三層妙用,足為天下式程。人能依此行之,則自然之常德不差忒也。既不差忒,乃能歸證于無極,而煉神還虛矣。知白必守黑者,陽往
陰中也。守黑乃能知白者,陰中陽產(chǎn)也。知白還要守黑者,神歸炁伏也。天地萬物之理,皆是如此。故為天下式程焉。
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fù)歸于樸。樸散則為器,圣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
順成人,榮事也。逆成仙,辱事也。然人當(dāng)知成人之榮,而守成仙之辱。常辱之學(xué),絕學(xué)也。虛心養(yǎng)氣,有如天下之空谷。能爭天下之空谷,則致虛守靜之常
德,乃能足也。常德既足,乃復(fù)歸證于渾樸,而返本還元矣。渾樸之真,散見而生萬物,蕓蕓之盛,皆可取其材而制為器。圣人欲用其器,則為官陰陽,長庶匯,而
保合之,以歸于一焉。故大制天下者,不尚分割也。
第二十九章
(河下公注本作無為章,彭本作神器章)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執(zhí)者失之。凡物或行、或隨,或呴、或吹,或強、或羸、或載、或隳。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天下:比身中也。神器:言至重也。先天大道,以自然無為而成。俗人多疑其空寂,故老祖說此以示人曰:人以無為為空寂哉。吾將欲取天下而行有為之政,又
見有為者之轉(zhuǎn)多紛擾,轉(zhuǎn)多設(shè)施,無成就而無休息也。夫天下之神器至重,以有為而多事,不如無為之少事也,故不可為也。為以求成而反敗,為,敗之也。執(zhí)以求
得而反失,執(zhí),失之也。天下如是,凡物皆然。物之在身者,或陽往獨行,或陰來相隨,或翕然而呴,或悠然而吹,或氣足而強壯,或氣嫩而清羸,或載之上升,或
隳之下降,無非自然而然者。是以圣人行道,去過甚,去驕奢,去泰侈。三者皆喜于有為之病也,故去之。
第三十章
(河上公注本作儉武章,彭本作兵強章)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后,必有兇年。故善者果而已矣,不敢以取強。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強。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人主強德不強兵,以道佐人主者,豈可以甲兵強示天下乎?然有出其兵而夸大武功者,即有入其兵而敬修文德者。天下之事,亦多好還也。惟是師到之處,荊棘
皆生,覺刺傷之可悲也。軍過之余,兇年又起,痛刀氛之余毒也。兵豈可輕言乎哉?古人善兵者,鋤奸禁暴,去賊安民。旌旗載道,望若甘霖。果于救難而已矣,非
敢強也。然果也,須絕其矜、伐、驕焉。矜則有好兵之念,伐則有窮兵之心,驕則有夸兵之想。雖果也,亦無善意也。若有善意而果,果而至于民難不已,則大兵亦
不已。亦在乎力救其難而已,非示強也。又或敵氣不衰,壁壘相持,壯兵也,必為老兵,此亦殘賊吾師也。殘賊吾師,將欲誅不道,而反自行其不道也。誅不道而至
于自行其不道,則不如其屯田防御、休息我兵之為得也。世之好強者,亦嘗觀之于物乎?物壯則老,可想強必衰也。用物而使物備,是為不合于道也。不合于道,不
如其早已也。
章內(nèi)備言行兵之利害,而醒道妙處在一物字打轉(zhuǎn)。言其有作有為,皆因精衰氣敗,不得已而行補導(dǎo)之功,亦已果矣。至于百日筑基,三年煉己,又至果也。抑或
丹基未立,己性未明,不妨再筑、再煉,又至果也。然勿以果夸強也,持盈不已,必遭困弱。大藥將至,逾時無用。故曰物壯則老,不如早已。
第三十一章
(河上公注本作偃武章,彭本作佳兵章)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是以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
者,是樂殺人也。夫樂殺人者,不可得志于天下矣。故吉事尚左,兇事尚右。是以偏將軍處左,上將軍處右,以喪禮處之。殺人眾多,以悲哀泣之,戰(zhàn)勝以喪禮處
之。
佳之為言祥也,佳兵而曰不祥,兵尚可好乎哉?兵之為害也,無物不惡,以其籌策繁而滋擾多耳,有道者豈居此好兵之名乎?是以君子處世,燕居則貴左,左為
吉也。用兵則貴右,右為兇也。益以見兵之不詳也。夫兵原非君子之器,然有不得已而用之者,救難為上。勿意躁而情濃,亭幛蕭然,恬淡而已矣。即或制勝凱還,
終不以兵為美事。若以兵為美事者,其胸中必好殺人者也。殺人之人,豈可使之得志朝廷,黷武天下哉?
嘗觀于人事而慨然矣,吉事尚左,兇事尚右。左為陽而右為陰,陽主生而陰主殺也。故軍中有上將軍,有偏將軍。偏將軍之徒,非得上將軍之令,不敢攻殺。是
知偏將軍之有生意也,故其位居左。上將軍之有殺機也,故其位居右。居右者,喪禮也。天下不祥之事,莫過于喪禮。故以喪禮處上將軍,而戒其勿輕殺焉。嘻!一
將功成萬骨枯,其事可為痛哭也。故殺人之眾,以悲哀泣之,戰(zhàn)勝以喪事處之。太上之心,即天地好生之心也已。
愚按:章中喻意,蓋言女鼎不祥,未可用耳。然其論用兵之害,亦痛絕。
第三十二章
(河上公注本作圣徳章,彭本作無名章)
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不敢臣。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人莫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所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猶川谷之于江海。
大道無名象,純是一團渾樸。有如無極,樸雖小,然居太極之上,豈可馭而下之乎?侯王守其樸,則大制不割,萬物亦同來賓也。地上乎天,則天地交泰,而甘
露下垂,不煩造治而調(diào)勻,神氣于此兩平也。氣化為液,初名金液還丹。金液之名既立,夫亦將止于土釜而養(yǎng)之也。知止不殆,惟抱一以虛其心,自然泰定焉。此道
也,推之于天下,猶川谷之于江海,而有所歸宿也。
第三十三章
(河上公注本作辨德章)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知足者富。強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壽。
知人事者,得妙智。自知其本來者,得圓明。蓋已了性矣。勝人欲者,有定力。自勝其尸賊者,有真強。蓋已了命矣。知足守富,止火養(yǎng)丹。強行有志,面壁九年。一得永得,與地同久。心死神存,與天同壽。
第三十四章
(河上公注本作任成章)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萬物視之以生而不辭,功成不名有。衣被萬物而不為主,常無欲,可名于??;萬物歸焉而不為主,可名于大。是以圣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汛兮其無涯,是可左右逢源,隨人取用。萬物賴道生而道不辭,只運其時行而已,功成不名。有衣被不為主,生成廣被之德。本于無為,故莫能名不為主也。守
真常而無欲,小莫破焉,故可名于小也。統(tǒng)會歸而不主,大莫載焉,故可名于大也。惟圣人亦不自形其大,此其所以為大圣人也。
第三十五章
(河上公注本作仁德章)
執(zhí)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樂與餌,過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視之不可見,聽之不可聞,用之不可既。
大象者,無可象而象之,故曰大象,仍指大道也。能持大道者,則天下皆往而歸之。往游其宇,恬然淡然,而無所患害,但相安于平泰而已。夫美樂美餌,能使
過客停車,以圖一快。然酒闌歌散,終不久留矣。大道則不然,出于口而生津補液,似覺淡然無味者。豈知見聞俱絕?正復(fù)取用不窮也。
第三十六章
(河上公注本作微明章)
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是謂微明。柔勝剛,弱勝強。魚不可脫于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固:先也。歙,斂也。欲歙固張,散將復(fù)斂也。欲弱固強,進將復(fù)退也。欲廢固興,榮將復(fù)落也。欲奪固與,去將復(fù)返也。往來相因,理可見微知著,故曰微明。柔弱勝剛強,不戰(zhàn)而自服也。知魚之不可脫淵,則知道之不離乎身。知器之不可示人,則知道之必由乎己。
第三十七章
道常無為而不為。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化?;?,吾將鎮(zhèn)之以無名之樸。無名之樸,亦將不欲。不欲以靜,天下將自正。
無為無不為者,無為之為,即是有為。契所謂處中制外、凝神成軀者是也。侯王能守,萬物自化。恭己無為,可治天下。太古之遺風(fēng),不可想乎?惟是承平久而
動作興,宴樂繁華,非國家之福也。吾將鎮(zhèn)之以渾然之樸,使彼守樸還真,庶幾欲作者不欲作焉。不欲作,則萬物恬靜,不求天下正,而天下將自正也。
第三十八章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上德無為而無以為,下德為之而有以為。上仁為之而無以為,上義為之而有以為,上禮為之而莫之應(yīng),則攘臂而
仍之。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義,失義而后禮。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也。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也。是以大丈夫處其厚,不處其薄。居
其實,不居其華。故去彼取此。
上德之士,不見有德之象,而且有德之量。下德之士,不欲自失其有德之名,而已先成為無德之人。上德不德,守?zé)o為也,亦因萬物自化而無以為也。下德不失
德,喜有為也,反令群情好動,而有以為也。仁之所為者,親之是也。天下悅服,故亦無以為也。義之所為者,畏之是也,天下震感,故亦有以為也。然仁,一仁
也。義,一義也。至于禮,則朝有因革,野有殊俗,則為之甚難也。欲強而行之,民莫與應(yīng),反使攘臂相爭,自仍所從,天下事不將難為乎?
夫大道不爭,即能使民不爭,此何如之上理哉?乃一失而為仁矣,又一失而為義矣,再一失而為禮矣。而后云云者,所以嘆氣運之轉(zhuǎn)移,非謂仁義之有偏用也。
夫禮以忠信為根本,薄俗起而反開侮亂,必賴禮以還淳也。前識者,性道之光明,華焰盛而反生愚暗,亦前識之變更也。是以大丈夫立身處厚不處薄,居實不居華,
去取攸宜,謂渾樸猶在人間可也。
第三十九章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其致之一也,天無以清將恐裂,地?zé)o以寧將恐發(fā),神
無以寧將恐歇,谷無以盈將恐竭,萬物無以生將恐滅,侯王無以貞貴高將恐蹙。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侯王自謂孤寡不谷。此其以賤為本也,非乎?故致數(shù)車
無車,不欲碌碌如玉,落落如石。
昔:太初之先也。一:眾數(shù)之始也。始生之物,其名為一,太初以前茫無著,太初以后判有余。欲得此一者,須在太初。前后之間,有氣而無質(zhì),無質(zhì)而有信者也。五行以水為一,此水乃善之極澄之極,不可思議之功德水也。名之曰水,似強也。不名曰水,又空也。
今試從得一者溯之;夫道之始于昔也,天從昔開,以一而開。然非有此水,則無以分,何見其清也?地從昔辟,以一而辟,然非有此水,則無以承,何以奠其寧
也?神從昔奉,以一而奉。然非有此水,則無以供,何以昭其靈也?谷從昔達,以一而達。然非有此水,則無以涵,何以助其盈也?萬物從昔作,以一而作。然非有
此水,則無以育,何以資其生也?侯王從昔而作主,一以為主。然非有此水,則無以利用,何以為天下之安貞也?
天地神谷萬物侯王,體各不同,然所以致清致寧,致靈致盈,致生致貞者,皆以一也。清而不裂,水氣凈之。寧而不發(fā),水氣載之。清而不歇,水氣行之。盈而不竭,水氣充之。生而不滅,水氣養(yǎng)之。貞而不蹙,其貴高者,水德輔之,以其性卑賤而流下也。
自古人主,謙尊而光,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孤寡不谷,侯王之自稱,亦甚賤而甚下也。而不知富有四海,貴為天子,玉食萬方者,即凜此孤寡不谷而得之也,豈非以賤為本乎?
凡侯王之守其賤,正侯王之守其一也。故由此而推致于物,有如造數(shù)車者,轉(zhuǎn)物車用,以其多而妄駕之,敗盡不覺也。又如玉之碌碌,石之落落,其具眾多之貌者,太上不欲取之矣。
第四十章
(河上公注本為去用章)
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
反:復(fù)也。天地冥合,一陽來復(fù),道之初動也。弱:柔也。身心恬靜,專氣致柔,道之妙用也。還丹之事,在乎以乾之有入坤之無,乾種之而坤產(chǎn)之,無中生有,故道生于有,有生于無也。天下萬物,皆是如此。
第四十一章
(河上公注本作同異章,彭本為聞道章)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類;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廣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質(zhì)真若渝;大方無隅;大器至大師兄;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夫惟道,善貸且成。
上士之道行,以勤為本。其中有不自炫、不自銳、不自異、不自實、不自顯、不自滿,奉行若自懈,信受若自欺者,而后能韜光徐煉,同塵守虛,溷跡求成,惜
陰敬道。否則與中士之存亡。下士之大笑一也,烏得謂之勤?中士聞道,斷續(xù)做去,故曰若存若亡。下士聞之而大笑,笑即毀謗之徒也。然雖大笑,于道無損。不笑
反不見為至道也。古人立言,亦有此意。其言修道者,明若昧,即不自炫也。進若退,即不自銳也。韜光徐煉有如此。夷若類,即不自異也。上德若谷,即不自實
也。同塵守虛有如此。大白若辱,即不自顯也。廣德若不足,即不自滿也。溷跡求成有如此。建德若偷,雖奉行而若自懈。質(zhì)直若渝,雖信受而若自欺。惜陰敬道有
如此。此皆上士之勤修,非中下所能企也。所以方有四隅,大方無之,但守中也。器望早成,而大器無之,欲求至也。大音、大象,無聲、無形,中庸之所謂恐懼不
聞,戒慎不睹者。非即此歟?抱道人間,給與無盡,且使化功大成也,真上士也。
第四十二章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道立三才之上,五行之先。太上論造化。故必以道為始。大道無形,渾然無極。迨其靜中生動,而一乃見焉。一者,水也,在卦為坎??簿颖狈?,勞卦也。萬物
之所以成始而成終者,皆在乎是。成終,則庶匯歸根。成始,則一陽來復(fù)。陽即火也,故言水而火在其中,一生二也。水火調(diào)勻,陰陽交泰,木情萌動,物類蕃昌,
是故二生三,三生萬物也。此統(tǒng)言造化,而丹道亦在其中。
愚按:后天后行,其數(shù)亂而繁,五數(shù)舉而行乃備。金生水,四生一也。水生木,一生三也。木生火,三生二也?;鹕粒逡?。土生金,五生四也。先天五
行,其數(shù)治而簡,三數(shù)舉而五可包。水中火發(fā),一生二也。木以火旺,二生三也。木生之時,即萬物甫生之時,三可以統(tǒng)萬也。
又,按修丹之法,五行皆包于一二,水火雙修,三四五皆助之,可不必言三也。太上舉三,蓋以三而窮極萬物,故帶出三之?dāng)?shù)耳。且不必言二也,一氣為丹,二
三四五皆助之,五行皆包于一也。水中產(chǎn)陽火,一包二也。水中藏木汞,一包三也。水中現(xiàn)金鉛,一包四也。水中懷真土,一包五也。且不必言一也,窈冥之物,胚
胎虛無,又可包之于道也。還丹之術(shù),豈不至簡而至易哉?言雖多而歸于至要,只覺其典貴,不嫌其詞多。萬物負(fù)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上言三生萬物,三,木數(shù)也。物從木旺,木從火旺,火在水中生,則萬物之體,外負(fù)陰而內(nèi)抱陽。外陰內(nèi)陽,外虛內(nèi)實,虛涵陽氣,是為沖氣。物情至此,合太和矣。今并以丹法言之:坤交乾金,變而成坎??搀w外虛而內(nèi)實,則當(dāng)以沖虛含其氣,如太和之氤氳焉。
人之所惡,孤、寡、不谷,而王公以為稱。故物或損之而益,或益之而損。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強梁者不得其死,吾將以為教父。
人莫惡于名之賤,孤寡不谷,即賤名也,而王公以此自稱,雖有損于名號,實有益于王公也。故觀之于物,亦有因益轉(zhuǎn)損,因損得益者,玩《易》道而知之矣。
否卦,天上而地下,欲變?yōu)橐?,天道不敢自尊。于是損上益下,天地不交之否運可變?yōu)樽陨舷孪轮?,故君子以之遷善改過焉。泰卦,地上而天下,欲知善損,地道
不得自盈。于是損下益上,天地相交之泰運,亦因乎其道上行之損,故君子以之懲忿窒欲焉。天地以損而得益,是用益不如用損也。二卦平列,卻當(dāng)效損卦一邊。又
況山澤損,顛倒用之,則又為風(fēng)雷益。山、澤、風(fēng)、雷感應(yīng),正因乎損也。
此教也,易教也,古人之教也。太上曰:人之所教,我亦教之,益教人知自損耳。不善者,善人之資,故又以強梁為教父。強梁乃劫奪之徒,損人益己,終不得益者也。父與甫同,從上聲。
第四十三章
(河上公注本作偏用章,彭本作至柔章)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無有入于無間,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
至柔者:氣與水也。氣無不達之竅,水無不通之徑,故能馳騁至堅而無間也。山吐石,泉穿山,可見也。無有者,無形質(zhì)而但有氣水,亦可達吾身而入無間也。
上二句泛言天下之氣水,此句指身中言,譬起法也。又曰:“吾是以無為之有益?!睙o為者,不必搬運,自然沖突也。以不言之教,合無為之益,天下真無有及之
者。
第四十四章
(河上公注本作立戒章,彭本作為名章)
名與身孰親?身與貨孰多?得與亡孰病?是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身親于名,身多于貨。得身無病,亡身有病。此理之曉然者也。故太上以孰親、孰多、孰病覺之,所以動其良心,使人自悟,非同乎后世訓(xùn)文,一味責(zé)備,反令
輿情不服。此太上謙和之德也。然世有親其名而疏其身,多其貨而少其身,得身不以為貴,亡身不以為痛者。如此沉迷,要皆名利心重,保身心輕者也。豈如喉中氣
斷,大限來臨,名歸烏有,貨歸子虛,亡入鬼趣,難復(fù)人身,是則可痛也已!夫人生在世,成我名者損我神,入悖貨者亦悖出,即所謂甚愛大費,多藏厚亡者也。愛
至于大費,是辱也。藏至于厚亡,是殆也。皆非長久之計也。太上以慈悲之心,立言覺以教人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其斯為圣人之德也夫。
第四十五章
(河上公注本作洪德章,彭本作清靜章)
大成若缺,其用不敝。大盈若沖,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躁勝寒,靜勝熱。清靜為天下正。
大成若缺,如日月之光,圓而暫虧,推而復(fù)明,故其用不敝也。大盈若沖,如滄海之量,統(tǒng)而不溢,渺而無涯,故其用不窮也??褐闭啕u,機巧者詐,強辯者
誣,皆不可同乎大也。圣賢以氣為直,不逞剛而自剛,若屈然,神妙為巧。不顯智而自智,若拙然,以道行德為辯。不多言而善言,若訥然。至若鉛火沖和,三冬足
御,蒲團坐定,九夏可忘,正所謂躁勝寒,靜勝熱也。此二者,陰陽之理,人能以清虛靜養(yǎng)之心,察燥濕冷暖之氣,而天下之正道得矣。
第四十六章
(河上公注本作儉欲章,彭本作知足章)
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戎馬生于郊。罪莫大于可欲,禍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
有道:是否運既久,陰極陽來之時。無道,是泰運既久,陽極陰生之時。否亂定而泰治立,則卻走馬以糞田,天下事已無極也。泰治盛而否亂伏,則生戎馬于近
郊,天下事將有為也。亂而復(fù)始,泰定為福。見可欲而欲,罪莫大焉。已足不知足,禍莫大焉。不當(dāng)?shù)靡灿?,咎莫大焉。故以知足為足者,則能常足矣。
補注:卻:去也。糞:治也。天下無事,雖不用馬而馬在。卻之云者,去之于山澤,如歸馬之意云耳。又馬本不可以治田,其言以糞者,猶言兵去農(nóng)興也。
第四十七章
(河上公注本作鑒遠章,彭本作戶牖章)
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其出彌遠,其知彌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見而名,不為而成。
戶:小門。以不出而知天下事,匡居所以明世務(wù)也。牖:小窗也。不窺而見天之道,隱微所以伏見顯也。身心性命,道所寄焉。舍近圖遠,愚人也。視不可見,
聽不可聞,摶不可得,彼從何處尋起?知此義者,道在戶牖之間。不知此義者,愈訪愈迷,愈問愈歧。條條皆是路,處處卻難周。所謂出彌遠而知彌少也。惟圣人不
行而知,神定則意慧。不見而名,守?zé)o則生有。不為而成,抱一以還虛。
第四十八章
(河上公注本作忘知章,彭本作日損章)
為學(xué)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于無為。無為而無不為矣。故取天下者,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為學(xué)與為道不同,學(xué)貴求益也,然有由博反約者,益又何嘗不損?特其先必求益耳。道貴求損也,然有事累而立基者,道又何嘗不益?特其后必知損耳。夫損
者,抽減之謂也。損而又損,鉛氣干,汞光現(xiàn),以至于養(yǎng)神還虛,行我無為之事,斯無為而無不為矣。故取天下者,必先有奠安天下之心,無為無不為,以靜制動,
以德為常,以仁修治,百姓攜手而同歸,萬國傾心而來會,則可以取天下矣。故必常以無事也。及其有事,必先有震蕩天下之聲,有為而多為,以動克動,以殘摧
殘,以暴易暴。以爭戰(zhàn)為能,以襲奪為事,適以擾天下,先天下也,何以取天下乎?或謂取天下者,常以無事之人,肩有事之任,古來如莘野、磻溪、南陽諸道人是
也。及其有事在心,則方寸已亂,如范增之忌劉、徐元直之為母是也,亦通。
第四十九章
(河上公注本作任德章,彭本作渾心章)
圣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矣。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矣。圣人在天下,惵惵為天下渾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
無常心者,無偏一之心也。心無所偏,則能幈幪百姓,浹洽民心。民心所望者,望圣人善之、信之也。不善者亦善,不信者亦信,圣德之誠孚大矣。故圣人在天下,惵惵為天下渾其心者,幈幪百姓耳。百姓皆注其耳目,仰視俯聽,各有所望,圣人皆孩之,斯渾之矣。迭迭:誠切貌。
第五十章
(河上公注本作貴生章,彭本作攝生章)
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民之生,動之死地,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蓋聞善攝生者,陸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一作進)甲兵。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無死地。
萬物出生而入死,皆在乎十有三中。夫十有三者,向來諸注,皆不得其正旨,今發(fā)明之。十乃天地生成之?dāng)?shù)。一天、一地,一乾、一坤,乾卦有三陽,坤卦有三
陰。萬物遇三陽而生,遇三陰而死。惟人之受生,其得三陽與物同,其入三陰則自促。七情六欲,大損元神,故曰動之死地。然其自促也,亦歸于三陰而已。
夫物與人,而有三生、三死者,何以故?生生厚,則死者既滅,生者又添。死者既靜,生者又動。此循環(huán)相因之勢也。否則有生無死,將蕓蕓充塞天下,何以為
安頓之區(qū)乎?雖然萬物之死在于冬,萬物之生在于春,其生死亦動靜間耳。至于人則死而不生,非造化之刻待斯人也,亦因其不知養(yǎng)生,乃致長入死地耳。
夫上帝有厚生之德,圣人有攝生之方,人茍善求,即宜轉(zhuǎn)陽生陰死之道,為陽往陰來之功,則長生久視,庶不與乍生之徒,動之死地者同之。物有三而生,又有
三而死。攝生之道,則即以三陽之乾卦種一陽于三陰中,坤遂實而成坎。三陰之坤卦,萌一陰于三陽之中,乾遂虛而成離??搽x者,藥物也。入室靜修,觀我一陽來
復(fù),即行攝之而歸,攝之而伏。是攝生乃還丹之道,返本之功,接命之術(shù),成仙之訣。逆而回之乃為攝,下而上之乃為攝,外而內(nèi)之乃為攝,中有黃婆乃能攝。攝非
易言者也。子母戀而養(yǎng)育深,嬰姹偕而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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