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行于大道
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道,惟施是畏。大道甚夷,而民好徑。朝甚除,田甚蕪,倉甚虛;服文綵,帶利劍,厭飲食,財貨有余,是謂盜竿。非道也哉!
君子之道,造端夫婦;圣人之道,不外陰陽。茍能順天而動,率性以行,成己為仁,成物為智。合內外而一致,故時措而咸宜。有何設施之不當,足令人可畏乎哉?無如道本平常,并無隱怪;末世厭中庸中喜奇異,遂趨于旁蹊曲徑而不知。有如朝廷之上,法度紀綱,實為化民之具,而彼昏不覺,概為改除。且喜新進而惡老臣,好紛更而變國政。先代典型,盡為除去,猶人身之元氣傷矣。朝無善政,野少觀型。于是墮農自安,田土荒蕪,草菜不治,財之源窮矣。靡費日甚,倉廩虛耗,菽粟無存,財之儲罄矣。非猶人身之精氣,概消磨而無復有存焉者乎?不圖內實,只壯外觀。由是衣服必極光華,刀劍務求精彩,飲食須備珍饈,財貨更期充足,不思根本之多匱,惟期枝葉之爭榮。如此而欲取之無盡,用之不竭,在在施為,俱無礙也,不亦離乎?是皆由不須自然之天,日用常行之道,有以致之也。猶盜者竊物。藏頭露尾,如竿之立,見影而不見形——喻修道者之以假亂真也。大道云乎哉!
此介然有知,是忽然而知,不待安排,無事穿鑿。鴻鴻濛濛,天地初開之一氣,先天原始之祖氣是。是即孟子乍見孺子之入井,皆有怵惕惻隱之一念。吾道云從無知時忽然有知,真良知也。此等良知之動,知之非艱,而措之事為,持之永久,則非易耳。當其動時,眼前即是,轉瞬而知誘物化,欲起情生,不知不覺,流于后天知識之私。此須而施之,所以可畏也。惟眼有智珠,胸有慧劍,識破妖魔,斬斷情絲,自采藥以至還丹,俱是良知發(fā)為良能,一路坦平,并無奇怪,此大道所以甚夷也。無奈大道平常,而欲躁進以圖功者,往往康莊不由,走入旁蹊小徑,反自以為得道,竟至終身不悟,良可慨也夫!朝喻身也,身欲修飾,不欲覆滅,必須閑邪存誠,而后人欲始得凈盡,天理乃克完全。久久靈光煥發(fā),心田何致荒蕪之有?精神團結,倉廩何至空虛之有?不文繡而自榮,匪膏糧而克飽,又何服文采,厭飲食之有?且慧劍鋒銳,身外之利刃無庸;三寶克全,身內之貨財不竭。若此者,真能盜天地靈陽之氣以為丹者也。胡今之人,不由中庸,日趨邪徑;一身塵垢,除不勝除?而且妄作招兇,元陽盡失。于是紛來沓往,并鮮空洞之神?;氖徱褬O,關竅非盡塞乎?力倦神疲,毫無充盈之象。空乏堪嗟,精氣非盡塞乎?徒外觀之有耀,而文采是將;徒利劍之鋒芒,而腰帶是尚。亦已末矣!乃猶厭飲食以快珍饈,好貨財以期豐裕,何不思學道人巧用機關,盜回元氣,固求在內而不在外者也。《易》曰:“作易者其知盜乎?”正此之謂也。若舍此而它圖,支離已甚,敢云大道?他注云,“介然”數(shù)句,是倏忽而有一線之明,何嘗非知。但驗諸實行,每多窮于措施,故云可畏。此明大道之不易也。下一節(jié)言學者不探本源而徒矜粉飾,不求真跡而徒務虛名,是猶立竿見影,得其似不得其真,故謂之盜竿。此講亦是。古來凡有道者,肌膚潤澤,毛發(fā)晶瑩,等等效用,要皆凡人所共有,然未可以為定論也。又況煉精煉氣,陽光一臨,陰霾難固,猶霜雪見日而化。故陳年老病,悉化為瘡瘍膿血,從大小二便而出,不但初學有之,即至大丹還時,亦有變化。三尸六賊,流血流膿,臭不堪聞者,惟有心安意定,于道理上信得過,于經典中參得真足矣。須知遏欲存誠,去濁留清,層層皆有陰氣消除,陽氣潛長,學道人不可不知以外之事。莫說身體光榮,行步爽快,不可執(zhí)以為憑,即飛空走霧,出鬼沒神,霎陽千變,俄頃萬里,亦不可信以為道。蓋奇奇怪怪,異端邪教,必惑奇途,造成異類??上б簧?,竟入左道旁門!欲出世而涉于三途六道,不亦大可痛哉?太上此章大意,教人從良知體認,方無差誤。無奈今之學道者,只求容顏細膩,身體康強,豈知外役心勞,而良田荒蕪,寶倉空曠,先天下精氣為所傷者多矣。后天雖具,又何益乎?果然三寶團聚,外貌自然有光。彼馳之于外,而矜言衣食者,何若求之于內,而先裕貨財也。內財既足,外財自賅。豈同為盜者,不盜天地靈陽之氣,而徒盜圣人修煉之名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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