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陳冠石
內(nèi)容摘要:現(xiàn)藏北京故宮博物院的金代宮廷畫家張珪《神龜圖》卷因畫面形象、字跡識別有爭議以及畫史著錄與題跋不符問題,對于該圖的解釋一直未有定論。筆者通過對畫面整體結(jié)構(gòu)和具體細節(jié)的分析,認為畫面中“神龜”是作為長壽象征的綠毛龜,屬于“龜吐祥云”樣式,而并非單純的寫生再現(xiàn)或與戰(zhàn)爭相關(guān)的祥瑞。聯(lián)系張珪的宮廷畫家身份與金代海陵王對于祥瑞的獨特態(tài)度,進一步揭示此作與海陵王的“文治”理想有緊密聯(lián)系。
關(guān)鍵詞:張珪《神龜圖》卷 海陵王 綠毛龜 祥瑞 占卜
中國的龜文化以及龜崇拜源遠流長,因為龜作為傳說中黃帝一族的圖騰以及在占卜中的重要作用,使龜崇拜就一直延續(xù)下來。古人以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位神靈為宿命的守護神,其中玄武作為北方神以龜蛇的合體形象出現(xiàn),漢代將四神與辟邪求福相聯(lián)系,所以四神圖案被廣泛應用于銅鏡、漆器、磚瓦、印章等裝飾上,至隋唐時期仍大量流行。龜因自然壽命較長的特征,在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中一直作為長壽吉祥寓意的代表。中國繪畫史中以龜為主題的作品除本文討論的金代張珪作《神龜圖》卷以外,還有北京故宮博物院藏宋代佚名《蓼龜圖》頁,以及遼寧省旅順博物館藏清代蔡嘉《神龜圖》軸等。
圖1 [金代]?張珪 神龜圖 絹本設(shè)色 26.5×53.3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一、張珪與《神龜圖》卷及其鑒藏與流傳
金代畫家張珪作《神龜圖》卷(圖1),現(xiàn)藏北京故宮博物院,絹本設(shè)色,縱26.5厘米,橫53.3厘米?!渡颀攬D》卷畫面之中右下角在臨水岸邊的沙灘上有一大龜,仰首而口吐云氣。上方云中有一輪紅日浮現(xiàn),紅日中還有一個神秘字跡?!渡颀攬D》雖然構(gòu)圖簡潔,但畫面工整細膩,設(shè)色和諧。水岸沙灘用大面積色彩渲染,并用細筆描繪岸邊水波微波蕩漾。畫中龜?shù)纳駪B(tài)生動異常,雖然名曰“神龜”但其造型準確,應該來源于細致觀察。作者多次渲染使畫面達到真實的效果,其畫風接近院體,與傳為黃荃的《寫生珍禽圖》中的龜?shù)漠嫹ㄓ邢嗤帲赡苁艿狡溆绊?。徐邦達先生認為:“此圖用筆細致,設(shè)色勻凈,允為高手之作?!薄?〕“神龜”雖為主角但其形象只占據(jù)畫面一角,水岸沙灘與龜口中吐出的云霧使畫面視野開闊、意境深遠。畫卷后面有明人題跋兩則,第一個為無名氏跋,年款為“成化二十一年”(1485年),第二個為明代萬歷四十四年狀元錢士升〔2〕題記:
右神龜圖乃元明宗時善畫者所作。筆力精致,神氣沖融,宛然生意之在目?;T洪范五行,謂龜之言久也。千歲而靈,能知兇吉。玄文五色,神靈之精。其象上圓法天,下方法地,背有盤以法丘山。甲蟲三百六十而龜為之長,王者之嘉瑞也。自洛水呈書,而昭理數(shù)于無窮,非圣王之瑞應而何。今焉歷歲既久,偶而得此。誠預兆我圣明之萬壽于無窮也,成化二十一年乙巳秋九月望日,熏沐頓首謹跋。
夙聞名世生,景運必有先。精氣貫辰象,風華翳山川。既以熙帝載,舊學良復宣。顧所被庶類,大鈞與周旋。斯真養(yǎng)生主,得全乃于天。何論修黃庭,性獨本自然。開襟適其和,巖情內(nèi)清堅??v橫古今際,窺儗于奇權(quán)。善夫歐陽子,以道不以仙。是知道所備,默默為遐年。錢士升。
畫面左上有自題“隨駕張珪”四字。關(guān)于張珪在畫史中的記載并不多,記錄也相當簡率,元代夏文彥的《圖繪寶鑒》卷四記載“張珪正隆中人工人物”〔3〕,明代朱謀垔的《畫史會要》卷三與之記載相同〔4〕。清代王毓賢《繪事備考》卷七對張珪的人物畫法描述更為細致,云:“張珪工畫人物,形貌端正,衣褶清勁,筆法從戰(zhàn)掣中來,而生動勾勒直欲駕軼前輩也?!薄?〕以上畫史著錄記載張珪均以人物畫為主,且指出其有超越前輩的畫技,如今已經(jīng)不能見到張珪所作人物畫作品,但可以想象大概類似于“行筆硬瘦戰(zhàn)掣”的周文矩。另外,明代《耕學齋詩集》卷七一則題畫詩《題金人張珪蘆雁圖》云:“金源畫馬惟李早,亦有張珪善花鳥?!薄?〕據(jù)此,也可以得知張珪為金人,在明代還有《蘆雁圖》傳世,不僅擅長畫史中記載的人物畫,并且還擅長花鳥畫題材的創(chuàng)作。
金代未設(shè)立正式畫院機構(gòu),但從落款“隨駕”二字可以看出張珪是宮廷畫家。彭慧萍女士在《南宋宮廷畫師之供職模式研究》一文中提道:“御前”“隨駕”“隨朝”等稱謂,此一性質(zhì)的繪畫類職官亦出現(xiàn)于無實體畫院的朝代。在畫師改為臨時傳喚的唐末、北宋亡金代與明初某段特殊時期,天子御輦即待詔之所,因而稱“御前”“隨駕”“隨朝”畫師?!?〕例如唐末時期常重胤,在《益州名畫錄》中有記載:“僖宗皇帝幸蜀,回鑾之日,蜀民奏請留寫御容于大圣慈寺。其時隨駕寫貌待詔,畫皆操筆,不體天顏?!薄?〕還有同為金代畫家的黃謁曾在《雪獵圖》上題款“大金國御前應奉黃謁”?!?〕所以,《神龜圖》落款中“隨駕”的稱謂符合金代的實際情況。并且,《神龜圖》的落款位置也符合金代題款多位于畫幅末端上部的慣例,與之類似的有金代楊微的《二駿馬圖》、張瑀的《文姬歸漢圖》。
根據(jù)印鑒與著錄可以獲知《神龜圖》大致的流傳過程,畫中有“奎章”“天歷”“項子京家珍藏”“塞庵”“大學士之章”等多方鑒賞印?!渡颀攬D》又曾被收錄在清內(nèi)府編纂《石渠寶笈·初編》之中。所以《神龜圖》在金代之后可能由元代經(jīng)過柯九思鑒定入元內(nèi)府〔10〕,再經(jīng)過明代項元汴、錢士升家藏,最后進入清代內(nèi)府收藏,流傳至今。
值得注意的是,清代《石渠寶笈·初編》中將之定為明人所繪,《石渠寶笈》卷三十四中記載:“明張珪神龜圖一卷,次等,素絹本,著色,畫款署隨駕張珪四字。拖尾跋后識云成化二十一年乙巳秋九月望日,熏沐頓首謹跋,未署名。又錢士升題句?!薄?1〕薛永年先生認為“張珪《神龜圖》,本來是流傳極少的金畫之一,卻按拖尾明代無名氏題跋定為明代作品,列為次等”?!?2〕筆者也認同薛先生的看法,其實這樣的誤會并不鮮見,金代張瑀的《文姬歸漢圖》出現(xiàn)過同樣的錯誤,畫中卷尾署款“祗應司張瑀畫”,而《石渠寶笈》的著錄者視而不見,定其為“無名款”,甚而定為“宋人《文姬歸漢圖》”。另外,在拖尾中“無名氏”跋中提到“神龜圖乃元明宗時善畫者所作”。但是根據(jù)畫中“奎章”“天歷”等鑒藏印,則指向元文宗天歷二年(1329年)為銘記組訓下旨成立的奎章閣學士院??麻w事實上成為當時元代宮廷的收藏機構(gòu),陶宗儀在《輟耕錄》卷七《奎章政要》中記載:“文宗之御奎章日,學士虞集、博士柯九思常侍從,以討論法書名畫為事?!薄?3〕另外,還有同樣帶有“天歷”印的遼代《秋林群鹿圖》和《丹楓呦鹿圖》。所以《神龜圖》拖尾中“無名氏”跋可能同樣是對畫史不熟悉所導致的誤讀,元明宗上位數(shù)月即暴斃,《神龜圖》應該早在元文宗時就進入內(nèi)府被收藏。
因此,從以上《神龜圖》的題跋和畫史著錄中可以看出,《神龜圖》由金代宮廷畫家張珪創(chuàng)作。張珪為金代正隆年間人,主要活動于金代海陵王執(zhí)政時期,為宮廷畫家,擅長人物與花鳥題材。目前學界也基本認同《神龜圖》為金代傳世真跡。一些前輩學者例如徐邦達先生在《古書畫過眼要錄》、王伯敏先生在《中國繪畫通史》、楊仁愷先生在《國寶沉浮錄》中都曾有提及。但是,與遼金時期畫家多作邊塞風情不同,《神龜圖》中的“神龜”及畫中神秘字跡所表達的含義,在為數(shù)不多的金代傳世作品中尤顯特殊。
二、龜吐祥云與長壽信仰
關(guān)于《神龜圖》的個案研究并不多,閻安于2005年發(fā)表的一篇文章中有過解讀?!?4〕文章認為,根據(jù)張珪大致活動在金代正隆年間,并引用文獻中龜與戰(zhàn)爭相關(guān)的兩則典故,即“靈龜幫助黃帝決策戰(zhàn)勝蚩尤”和“龜示湯以伐夏”,推測畫中“神龜”的形象為當時海陵王南下侵宋起兵之祥瑞,并進一步認定《神龜圖》的創(chuàng)作時間應該在正隆四年海陵王顯示出南侵意圖到正隆六年海陵王發(fā)兵南下之間,也就是1159年到1161年之間。文章的推論十分精彩,似乎相當合理地解釋了《神龜圖》背后的文化符號與政治內(nèi)涵,但卻是把“神龜”的形象從整幅畫面中分離出來單獨討論,沒有從畫面整體出發(fā)。此外,文章也忽略了畫面的另一重點,即“神龜”目光所指向昂首吐出的云霧和云霧中浮現(xiàn)的神秘字跡。筆者通過對此處的觀察和解讀,認為圖中所示應該是源于宋金時期流行的“龜吐祥云”樣式,其內(nèi)涵與長壽有關(guān)。
首先,重新從畫面整體來看不難發(fā)現(xiàn),畫中神龜?shù)凝敿字祥L有綠毛,是一只綠毛龜。綠毛龜自古以來被稱為祥瑞且多上貢,文獻中多有記載。例如《述異記》記載:“龜千年生毛,龜壽五千年謂之神龜,一萬年曰靈龜?!薄?5〕《南齊書》記載:“永明五年,武騎常侍唐潛上青毛神龜一頭。”〔16〕 《舊五代史》記載:“許州獻綠毛龜,宮中造室以蓄之,命日龜堂?!薄?7〕《宋史》記載:“至和元年二月,信州貢綠毛龜。”〔18〕《花鏡》記載:“故介類雖多,而惟取于龜,龜之中又獨詳夫綠毛者也……龜,蛇頭龍頸,外骨內(nèi)肉……秋冬穴蟄,故多壽……千年生毛,是不可得之物也?!薄?9〕所以,綠毛龜至少早在南北朝時期就被記錄,并且被認為是千年長壽的象征。因此,畫面中綠毛龜形象的確認,排除了“神龜圖”主題來自傳統(tǒng)四神系統(tǒng)中的玄武形象以及宋金時期流行的真武信仰中龜蛇二將的形象。
綠毛龜并非一種特殊龜種,而是淡水龜類與淡水藻類的偏利共生體,即背甲著生基枝藻等綠藻的金龜或水龜。藻為綠色,絲狀分枝,長3厘米至4厘米,在水中如被毛狀,故名“綠毛龜”。天然野生綠毛龜?shù)凝敺N以黃喉擬水龜為主,烏龜也有少量,罕見有眼斑水龜,我國綠毛龜?shù)姆植贾饕谀戏降貐^(qū)。以黃喉擬水龜在野生綠毛龜中最為常見,其形態(tài)特點為“頭較小,頭頂部平滑、無鱗;上喙缺刻呈‘∧’形,吻突出,向內(nèi)側(cè)斜切,青年個體背甲較扁平,側(cè)棱弱;老年個體則背甲隆起,中央脊棱略圓但明顯,兩側(cè)棱不甚明顯……椎盾5枚,第1枚、第5枚椎盾五邊形,前寬后窄,其余各盾片呈六邊形……緣盾11對,臀盾1對,略呈方形……四肢扁平,前臂外側(cè)具若干橫排大鱗,指、趾具爪,指、趾間蹼發(fā)達”〔20〕。所以,對比《神龜圖》中綠毛龜?shù)男蜗?,根?jù)椎盾形狀、緣盾數(shù)量、前臂有鱗片等特征來看,基本符合黃喉擬水龜?shù)男螒B(tài)特征,從背甲隆起來看可能為成年黃喉擬水龜。傳為黃荃的《寫生珍禽圖》下部也畫有一只類似的龜,但背甲無毛,是一只普通的黃喉擬水龜。
圖2 宋代龜鶴同壽男女二侍從石刻 四川瀘縣宋代石刻博物館藏
其次,《神龜圖》中“龜吐祥云”的樣式在10世紀到14世紀的玉器、銅鏡、錢幣中均可見到。例如首都博物館藏元代“龜云四合”金飾,上海博物館藏元代烏龜吐云瑪瑙帶飾等。而進一步發(fā)現(xiàn)其他存世作品中龜吐祥云的形象,除單獨出現(xiàn)以外,通常與仙鶴成對出現(xiàn)?!侗阕印酚涊d:“知龜鶴之遐壽,故效其導引以增年?!薄?1〕二者共同構(gòu)成龜鶴同壽或龜鶴齊壽的吉祥寓意。例如,在四川瀘縣宋代石刻博物館收藏的宋代《龜鶴同壽男女二侍從》石刻(圖2)中,一男一女兩位侍從分別站立交椅兩側(cè),男侍從手捧酒瓶,女侍從持胡琴正在彈奏。女侍從腳邊一只仙鶴振翅邁步向前,回首仰望彈琴女侍。值得注意的是右側(cè)男侍從腳邊一只龜口吐云氣,云氣沿著椅側(cè)上升,在拱形椅背上方浮現(xiàn)出一個圓形或是太陽,其中陽刻一個“壽”字。無獨有偶,現(xiàn)藏中國文物信息咨詢中心的元代白玉龜鶴亞字形飾件(圖3),青白色玉,有灰色及黃色沁。厚片狀,頂部突出,四方倭角,主題紋飾凸出邊框,中間有一龜一鶴,龜?shù)母共壳兑患t寶石,昂首口吐云氣,云氣上升中間托舉出一個太陽,太陽中同樣刻有一個“壽”字。從以上兩件存世品中出現(xiàn)的龜?shù)男蜗髞砜?,其基本要素與《神龜圖》的構(gòu)成十分相似。所以,根據(jù)《神龜圖》出現(xiàn)的綠毛龜形象,并聯(lián)系文獻記載中古人賦予綠毛龜?shù)拈L壽內(nèi)涵,以及《神龜圖》與存世作品中“龜吐祥云”的形象對比來看,可以推測《神龜圖》創(chuàng)作主題應該與長壽有關(guān)。
圖3 元代白玉龜鶴亞字形飾件 中國文物信息咨詢中心藏
古人通過觀察發(fā)現(xiàn)龜?shù)拈L壽與它的呼吸吐納有很大關(guān)系,《難經(jīng)集注·六十六難》記載:“兩腎之間,名曰大海,一名溺水,中有神龜,呼吸元氣,流行則為風雨,通氣四肢,無所不至也。”〔22〕模仿龜呼吸的方法在宋代被道教系統(tǒng)化為“龜息功”或“龜息法”,宋代道教《云笈七簽》記載“龜鱉等氣法”中指出,練習龜息之法時,應仿照龜?shù)臉幼印胺磧墒謸?jù)膝上,仰頭像鱉取氣致元氣至丹田”〔23〕?!褒斚⒎ā本褪峭ㄟ^仿生學的角度,模仿龜?shù)暮粑录{,呼吸天地精氣,從而使人修煉元氣,陰陽調(diào)和,以達到延年益壽的效果。模仿動物以致導引養(yǎng)生,在中國的傳統(tǒng)健身方法中還有五禽戲,與之類似。
在傳為李公麟的《西岳降靈圖》畫面中也出現(xiàn)了“龜吐祥云”的形象,聯(lián)系存世的金代龜鶴仙人鏡,則進一步指明“龜吐祥云”形象可能與道教相關(guān)。宋代帝王對道教非常推崇,遼、金、元時期,統(tǒng)治者為了爭取支持,同樣對道教進行籠絡(luò)和親善。在金代道教的傳播廣泛影響下,銅鏡上出現(xiàn)了眾多與道教相關(guān)的紋飾。例如遼寧省阜新市博物館藏金代仙人龜鶴紋銅鏡,樹旁有一仙人的形象,下方以草為地,有仙鶴和龜行走于草叢之中,龜口中吐云氣上升,故宮博物院和吉林省榆樹市博物館也藏有相同紋飾銅鏡。從以上銅鏡可以看到仙人和龜鶴同時出現(xiàn),龜口中吐出云氣作為固定要素,而這一道裝仙人的身份,可以在宋金時流行的“星官錢”中找到答案。
這一仙人身份可能為“本命星官”,又稱“本命星君”“本命神”。這種“本命星官錢”最初的形態(tài)為一個屬相為一枚,共十二枚為一整套,按各自屬相分別佩戴使用,后來開始簡化發(fā)展為全鑄于同一枚錢之上,錢面為“本命星官”像,背面鑄有地支或十二生肖。例如在《錢錄》卷十六記載的一枚星官錢,釋文道:“一面為星官符印亦道箓也。”〔24〕此類“星官錢”在錢面裝飾上,星官身旁出現(xiàn)了一龜一鶴相伴,以龜鶴來比喻長壽,用于科儀道場祈福延壽,或者人們隨身佩戴禳災避兇。其中“龜吐祥云”的形象與《神龜圖》中神龜?shù)男蜗笙嗨啤?/p>
本命信仰最早來源于自古以來的天人感應,宋代道教吸收的佛教中的星命思想,認為本命星支配人的命運,所以人們要設(shè)齋醮禱祝本命星君以禳災祈福,獲得長壽與健康?!?5〕在六十甲子干支之內(nèi),并且以甲子年為首,六十年內(nèi)不同年份出生的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本命神。如《太上玄靈北斗本命延生真經(jīng)》:“凡人性命五體,悉屬本命星官之所主掌,本命神將、本宿星官常垂蔭祐,主持人命,使保天年……本命真官降駕……可以消災懺罪,請福延生隨力章醮,福德增崇……不設(shè)齋醮,不修香火……天司奪祿,減算除年,多致夭喪?!薄?6〕金代同樣信奉本命信仰,如金代鄭子聃的《中都十方大天長觀重修碑》載:“次有殿曰延慶,以奉元辰眾像;翼于其東者有殿曰澄神,翼于其西者有殿日生真,以奉六位元辰。”〔27〕另外金代魏摶霄的《十方大天長觀玄都寶藏碑銘》載:“國家定都永安,迄今四十余年,天長觀實奉香火……明昌改元之元日……起丁卯瑞圣殿,以奉太母本命之神?!薄?8〕據(jù)以上二碑可見金世宗、金章宗時期,都建有本命殿供奉本命之神,表明金朝帝后也有本命信仰。據(jù)此可推斷,出自宮廷畫家之手的《神龜圖》有可能是為設(shè)齋醮禱祝本命信仰而繪制。
關(guān)于《神龜圖》上方紅日中的神秘字跡,徐邦達先生在《古書畫過眼要錄》中指出:“日中一奇字,不識,亦不詳其何義?!薄?9〕曾有學者認為是女真文字,但是目前學界尚無定論。關(guān)于女真文字研究,經(jīng)過葛魯貝、金啟孮、烏拉熙春等學者的整理,總數(shù)已達1443個?!?0〕女真文字受契丹文字、漢字影響而產(chǎn)生,而就女真字本身的字形而言,在外觀上似為漢字的減筆或改筆之產(chǎn)物?!?1〕從山路廣明、金光平、金啟孮等學者對于女真文字制字方法的研究來看,基本可以認定女真文字是以漢字和契丹字為“基字”增加或者減少筆畫、點以及變形。就神秘字跡是一個完整的單體字的形象來看,并非像現(xiàn)存女真文字減筆或改筆之物,筆者查閱《女真譯語校補和女真字典》一書未發(fā)現(xiàn)有現(xiàn)存的女真文字與之類似。所以,這一神秘字跡除目前尚不知曉的女真文字的可能性以外,根據(jù)上文推測還有其他兩種可能性:
一是根據(jù)圖中龜吐祥云的樣式與本命信仰之間的聯(lián)系,并且對比星官錢中出現(xiàn)的道箓,這一神秘字跡也有可能為道教相關(guān)的符箓。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元人《天中佳景圖》的上方也出現(xiàn)了道教符箓,根據(jù)其畫題和鐘馗像,可知其畫是為端午節(jié)應景之作,用于驅(qū)鬼辟邪。而《神龜圖》中神秘字跡的結(jié)構(gòu),其更類似青銅器上金文和篆書的樣式,有學者曾指出道教符箓脫胎于青銅器紋飾〔32〕,符箓在道教傳教過程中意義深重,道教傳播的同時,符箓也隨之進一步流行。符箓又稱符文、符字、箓文、道箓、符篆等,符箓的書寫方式異常繁復,并且變化多端。《云笈七簽》卷七中解釋:“符者,通取云物星辰之勢;書者,另析音句銓量之旨;圖者畫取靈變之狀。然符中有書,參似圖像;書中有圖,形聲并用?!薄?3〕《神龜圖》中神龜口吐云氣托舉紅日中的神秘字跡,可能與符箓書寫時至關(guān)重要的“神氣”有關(guān),《云笈七簽》記載:“符文者,云篆明章神靈之書字也,書有所象,故神氣存焉?!薄?4〕“神氣”又稱為“炁”,是符的靈魂,得了神氣的符才是靈符?!?5〕以篆字為基礎(chǔ)的云篆符箓,其書寫方式類似于畫中神秘字跡,例如《元始五老赤書玉篇真文天書經(jīng)》中所示(圖4)。
圖4 云篆符箓 何建明主編《道藏集成:第一輯3》,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7年版,第457頁
此外,張珪作為宮廷畫家創(chuàng)作《神龜圖》,其主要觀眾不言而喻,而道教符箓被歷代統(tǒng)治者接受并加以利用在文獻中也多有記載。例如唐天寶八年(749年)有記:“太白山人李渾等上言見神人,言金星洞有玉板石記圣主福壽之符,命御史中丞王鉷入仙游谷求而獲之?!薄?6〕從金代道教的發(fā)展及聯(lián)系考古發(fā)現(xiàn)中出土的古代道教符看,如1969年內(nèi)蒙巴林右旗出土遼代道教符篆銅牌和石印等文物,說明道符不但在漢族地區(qū)普及,還擴散到了周邊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產(chǎn)生了廣泛而深遠的文化影響?!?7〕這些材料為《神龜圖》中的神秘字跡與道教符箓相關(guān)提供了可能性和可信度。
二是根據(jù)《神龜圖》與宋代瀘縣石刻《龜鶴同壽男女二侍從》以及元代白玉龜鶴亞字形飾件來看,其三者圖像中出現(xiàn)的龜、云氣、圓日、日中有字等基本要素相同,有理由相信三者處于相同的視覺語境,來源于同一母題。并且瀘縣石刻的創(chuàng)作年代在南宋中期,與張珪的活躍時間相去不遠。宋金之間文化交流密切,并非簡單的對峙關(guān)系。近年考古發(fā)現(xiàn)中四川蓬安南宋墓曾出土一件金人特有的一種玉逍遙。在繪畫史上,現(xiàn)藏臺北故宮博物院的南宋陳居中的《文姬歸漢圖》與現(xiàn)藏吉林省博物館的金代張瑀的《文姬歸漢圖》采用了同一母題創(chuàng)作,金代畫家李山的《風雪杉松圖》也顯示出明顯的南宋截景式構(gòu)圖的特征。故此,認定畫中字跡是在同一母題語境下“壽”字變體的解釋更為合理。
三、綠毛龜與海陵王的政治隱喻
金熙宗皇統(tǒng)九年(1149年)十二月,海陵王完顏亮以宮廷政變的方式登上皇位,隨后進行了一系列的劇烈的政治改革和清洗,但是這位不合法統(tǒng)上位的君主,并未像前代的統(tǒng)治者一樣對祥瑞之象全盤接受和依賴?!渡颀攬D》卷中并非以往“龜吐祥云”樣式中普通的龜,而是以綠毛龜?shù)男蜗蟪霈F(xiàn),作為宮廷畫家的張珪可能受到當時海陵王的屬意。因為綠毛龜作為祥瑞在祈求長壽象征之上,還與海陵王將自己塑造為德政與文治的賢明形象有關(guān)。
海陵王對于祥瑞有自己獨特的選擇和看法,金史中記載:天德二年(1150年)十二月,“乙卯,有司奏慶云見,上曰:‘朕何德以當此,自今瑞應毋得上聞,若有妖異,當以諭朕,使自警焉’?!薄?8〕慶云環(huán)日的祥瑞是絕佳的喻示天命所歸的吉兆,對于海陵王統(tǒng)治的合法性可以有極大的助益,但是海陵王對“慶云環(huán)日”吉兆果斷拒絕,隨之還下詔不得再進祥瑞。但是海陵王并非真的對于祥瑞置若罔聞,因為海陵王在伐宋至廬州時曾“獲白鹿,以為武王白魚之兆”〔39〕,并將自己與武王類比,由此可以看出海陵王實質(zhì)上將祥瑞寄托在政治賢明的象征之上。
值得注意的是,海陵王自幼受渤海王室之后的生母大氏影響,曾向金朝的漢族官員學習中原漢文化,拜漢儒張用直為師。史書中記載其“貌類漢兒,好讀書,學意象戲、點茶,延接儒生,談論有成人器”。〔40〕可見,海陵王漢化程度相當高,通曉漢學經(jīng)史,文學造詣頗深,其詩詞占據(jù)金代文壇一席之地。而在張珪作《神龜圖》之前,綠毛龜作為祥瑞曾有一次重要的出場被記錄:宋真宗至道三年(997年)九月,壽州進貢綠毛龜。宋史中記載:(當時)真宗謂宰臣呂端曰:“介蟲而毛,天意或有所警戒,卿等詳考以聞。”端等言曰:“按《瑞諜》:神龜千歲,巢于蓮葉之上。今所得之處,郡名壽春。陛下頃升皇儲,實自壽邸,天其或者將使陛下后天而老,既壽且昌乎……帝曰:卿等所上章甚為詳備,然朕之屬意,又或異焉。夫龜有毛者文治之兆,八卦乃文治之實也。豈四靈昭感,有所屬耶,卿等其悉心修輔,慰朕意焉?!薄?1〕
通過真宗與呂端的對話,可以看出對于綠毛龜這一祥瑞,顯然除了傳統(tǒng)的長壽的吉祥寓意以外,真宗還賦予了政治上的期待,即文治之兆。而海陵王在上位時曾在改元詔書中將自己與金熙宗“昏虐失道,人不堪命”〔42〕的暴虐形象做對比,意圖塑造自己力修文治、以德施政的形象?!渡颀攬D》中綠毛龜口吐祥云之象符合了海陵王這一政治預期。
除此以外,《神龜圖》中還有一處神秘的地方值得注意,即在畫面的右下角,神龜?shù)纳砗笥幸惶幤扑闋畹亩逊e物,仔細觀察并非畫面殘破,而是故意為之,可能是描繪占卜的記錄?!巴醭畷r,以暴力征服獲得主權(quán),此時政權(quán)的鞏固不僅要依靠儒家理論的道德、教化等,還要借助超自然的解釋來促使民眾接受新生的政權(quán)。”〔43〕海陵王稱帝前曾在良鄉(xiāng)料石岡做杯珓占卜,“十月丁巳,獵于良鄉(xiāng),封料石岡神為靈應王。初,海陵嘗過此祠,持杯珓禱曰:‘使吾有天命,當?shù)眉??!吨?,吉。又禱曰:‘果如所卜,他日當有報,否則毀爾祠宇?!吨旨?,故封之”?!?4〕所謂杯珓占卜,宋代程大昌在《演繁露》中記載:“后世問卜于神,有器名日‘珓’者,以兩蚌殼投空擲地,觀其俯仰,以卜休咎。自有此制后,后人不專用蛤殼矣?;蛞灾?,或以木。略斫削使如蛤形,而中分為二。有仰有俯,故亦名‘杯珓’。”〔45〕但是,杯珓使用兩個蚌殼或以竹、木作蚌殼狀進行占卜,對比《神龜圖》畫面中細節(jié)來看,形制和數(shù)量似乎并不十分相符,更類似另一種破瓦占卜。
破瓦占卜,也稱瓦卜、卜瓦,《關(guān)尹子》上卷二柱篇記載:“關(guān)尹子曰:若椀若盂若瓶若壺若甕若盎皆能建天地,兆龜數(shù)蓍破瓦文石皆能告吉兇?!薄?6〕說明龜、蓍、破瓦、文石皆占卜吉兇的工具。這種占卜方法一直被后世所沿用,1998年重慶市涪陵區(qū)石沱遺址中考古發(fā)現(xiàn)宋元時期的四座瓦窯,探方文化層中最多的是碎瓦殘片。據(jù)唐宋時期的文獻記載,這一地區(qū)存在用瓦進行占卜的巫術(shù),發(fā)掘報告中認為其中發(fā)現(xiàn)印有陽文“大吉”兩字的殘瓦一片或同這種巫術(shù)有關(guān)。〔47〕根據(jù)文獻記載,瓦卜的使用流傳時間相當長遠。例如唐代杜甫的《戲作俳偕體遣悶二首》之二中提道:“瓦卜傳神語,畬田費火聲。是非何處定,高枕笑浮生?!薄?8〕其次,元稹曾在詩中提到“巫占瓦做龜”,進一步指明瓦卜與龜之間的密切聯(lián)系。至明代,袁宏道的《香光林即事用前韻》詩云:“歲功聽瓦卜,天紐問杓魁?!薄?9〕以及徐復祚在《投梭記》“第二十五出”中言道:“社叟歸來喜氣匆匆,人人盡道慶年豐。雨旸若稼禾同,傳神卜瓦爭喧哄?!薄?0〕《堅瓠余集》中記載:“萬歷間,浙人楊生,善占瓦卦?!薄?1〕可見,至少在明代,瓦卜仍然被人們熟悉和延續(xù)使用。
如同綠毛龜“文治之兆”的隱喻,巧合的是使用破瓦占卜也與海陵王對于政治賢明的理想化自我塑造不無關(guān)系。宋代史繩祖在《學齋占畢》卷三中曾解釋瓦卜的流變,并且指出“今之瓦卜蓋有取于周太卜之瓦兆,注云瓦兆帝堯之兆”?!?2〕摒棄一般意義上簡單表示天命所歸的祥瑞,不斷強調(diào)政治賢明的海陵王,可能對于這種來源于“帝堯之兆”的瓦卜才是心之所屬。進一步仔細觀察,可以在畫中比較清楚地看出,有三個尖狀器物依次排列,而得到瓦卜的結(jié)果是觀看破瓦之后對于瓦片數(shù)量的解讀——“破瓦者,打瓦卜也。打瓦破碎而奇者,屬陽吉之兆也,偶者屬陰兇之兆也”〔53〕。顯然圖中顯示出破碎器物的數(shù)量與瓦卜的吉兆互相對應。
結(jié)語
從繪畫技法和其背后的文化內(nèi)涵來看,《神龜圖》在美術(shù)史上一直沒有得到應有的關(guān)注。通過對畫面的分析及文獻的梳理,以及畫中落款“隨駕張珪”的分析,結(jié)合前輩學者對于《神龜圖》的鑒定意見,筆者認同《神龜圖》為金代傳世真跡。
張珪所繪綠毛龜?shù)男蜗笠约啊褒斖孪樵啤钡臉邮?,應是與宋金時期的道教本命信仰有關(guān),或為本命日齋醮科儀中使用以祈?;实坶L壽或兼指國運昌盛。關(guān)于《神龜圖》上紅日中的神秘字跡,除尚不知曉的女真文字可能性以外,更可能是道教符箓或是“壽”字的變體。結(jié)合畫面右下角破瓦圖像,聯(lián)系文獻及海陵王占卜的相關(guān)文獻記載,可推斷為瓦卜的痕跡。因此,可推斷,作為宮廷畫家的張珪所創(chuàng)作的《神龜圖》或是受到海陵王的屬意,作為長壽及“文治之兆”喻義海陵王的政治統(tǒng)治形象,即將自己塑造為德政和文治之功的理想帝王?!?/p>
注釋:
〔1〕徐邦達《徐邦達集·九》,《古書畫過眼要錄 元明清繪畫》,故宮出版社2015年版,第5頁。
〔2〕錢士升,字抑之,號御冷,晚號塞庵。嘉善(今浙江嘉善縣)人,明代經(jīng)學家。萬歷四十四年(1616年)殿試第一,授翰林修撰。崇禎時,官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參與機務。著有《周易揆》及《南宋書》。參見張廷玉撰《明史》第5冊,岳麓書社1996年版,第3644頁。
〔3〕[元] 夏文彥《圖繪寶鑒》卷四,商務印書館1938年版,第96頁。
〔4〕[明] 朱謀垔《畫史會要》卷三,《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16冊,臺灣商務印書館1983年版,第502頁。
〔5〕[清] 王毓賢《繪事備考》卷七,《國家圖書館藏古籍藝術(shù)類編》(18),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4年版,第522頁。
〔6〕[明] 袁華《耕學齋詩集》卷七,《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32冊,臺灣商務印書館1983年版,第320頁。
〔7〕彭慧萍《南宋宮廷畫師之供職模式研究》,《故宮學刊(2006年總第3輯)》,紫禁城出版社2007年版,第239頁。
〔8〕[宋] 黃休復《益州名畫錄》,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1964年版,第18頁。
〔9〕[元] 夏文彥《圖繪寶鑒》,商務印書館1938年版,第95頁。
〔10〕萬新華《中國名畫家全集:柯九思》,河北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54頁。
〔11〕[清] 張照等撰《石渠寶笈》卷三十四,《秘殿珠林石渠寶笈匯編》第2冊,北京出版社2004年版,第1053頁。
〔12〕薛永年《至元述林:方壺樓序跋集》,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8年版,第83頁。
〔13〕[元] 陶宗儀《南村輟耕錄》卷七,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84頁。
〔14〕閻安《張珪〈神龜圖〉隱沒于圖像中的文化傳統(tǒng)》,《紫禁城》2005年第S1期,第108頁。
〔15〕[梁] 任昉《述異記》(上),中華書局1991年版,第5頁。
〔16〕[梁] 蕭子顯《南齊書》(上),岳麓書社1998年版,第249頁。
〔17〕[宋] 薛居正《舊五代史》(一),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92頁。
〔18〕[元] 脫脫等《宋史》(卷五七至卷一零八),吉林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901頁。
〔19〕[清] 陳淏子《花鏡》,農(nóng)業(yè)出版社1962年版,第435頁。
〔20〕沈猷慧、葉貽云《湖南動物志(爬行綱)》,湖南科學技術(shù)出版社2014年版,第23頁。
〔21〕[晉] 葛洪《抱樸子》,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14頁。
〔22〕[吳] 呂廣等注,[明] 王九思等輯,彭建中、魏富有點?!峨y經(jīng)集注》,遼寧科學技術(shù)出版社1997年版,第49頁。
〔23〕[宋] 張君房《云笈七簽》(上),中央編譯出版社2017年版,第372頁。
〔24〕[清] 梁詩正等《錢錄》,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350頁。
〔25〕劉長東《本命信仰考》,《四川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1期,第64頁。
〔26〕王新英《全金石刻文輯?!?,吉林文史出版社2012年版,第339頁。
〔27〕孫勐、羅飛《北京道教石刻》,宗教文化出版社2011年版,第2頁。
〔28〕孫勐、羅飛《北京道教石刻》,第291頁。
〔29〕徐邦達《古書畫過眼要錄:元明清繪畫》,故宮出版社2015年版,第5頁。
〔30〕〔31〕郭長海、博爾利、王明慧《女真語文與滿語文比較研究》,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40頁。
〔32〕劉曉明《中國符咒文化大觀》,百花洲文藝出版社1995年版,第12頁。
〔33〕[宋] 張君房《云笈七簽》(上),第63頁。
〔34〕[宋] 張君房《云笈七簽》(中),第643頁。
〔35〕陳宗明《漢字符號學:一種特殊的文字編碼》,東方出版中心2016年版,第217頁。
〔36〕[宋] 司馬光《資治通鑒·3》,岳麓書社2016年版,第850頁。
〔37〕韓仁信《內(nèi)蒙古巴林右旗出土遼代道教符篆銅牌和石印》,《北方文物》1999年第2期。
〔38〕[元] 脫脫等《金史》第1冊,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61頁。
〔39〕[元] 脫脫等《金史》第1冊,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75頁。
〔40〕[金] 宇文懋昭《大金國志》,齊魯書社2000年版,第104頁。
〔41〕劉琳、刁忠民、舒大剛校點《宋會要輯稿5》,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2590頁。
〔42〕[宋] 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1558頁。
〔43〕楊慶堃《中國社會中的宗教:宗教的現(xiàn)代社會功能與其歷史因素之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33頁。
〔44〕[元] 脫脫等《金史》第1冊,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65頁。
〔45〕[宋] 程大昌《演繁露》卷三,《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852冊,臺灣商務印書館1983年版,第87頁。
〔46〕[周] 尹喜《關(guān)尹子》,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3頁。
〔47〕袁進京《重慶市涪陵區(qū)石沱遺址1998年度發(fā)掘報告》,《北京文物與考古》2002年,第36頁。
〔48〕[唐] 杜甫《杜甫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第247頁。
〔49〕[明] 袁宏道《袁宏道集箋校》(中),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838頁。
〔50〕[明] 徐復祚《投梭記》,《四庫家藏:六十種曲》(七),山東畫報出版社2004年版,第150頁。
〔51〕[清] 褚人獲《堅瓠集》,《歷代筆記小說大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1254頁。
〔52〕[宋] 史繩祖《學齋占畢》卷三,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54頁。
〔53〕[宋] 牛道淳《文始真經(jīng)注》,《道藏》第14冊,天津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810頁。
陳冠石 中央美術(shù)學院人文學院碩士研究生
(本文原載《美術(shù)觀察》202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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