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何品元籍貫:江蘇年齡:96歲追思人:其家人。
●逝者:周惠如籍貫:江蘇年齡:93歲追思人:其家人
何品元今年96歲。2008年農(nóng)歷大年初八晚上,在老伴去世約36個小時后,何品元也安然離世,兩人都是無疾而終。
何品元死時,大家都在忙著料理何品元老伴周惠如的后事,由于擔憂何品元身體受不了,大家并沒有告訴他周惠如去世的消息。誰也沒有料到,沒有得到消息,之前也沒有得過大病的何品元,就這樣悄悄走了。
喜歡擠一張凳子的老夫婦
昨天下午,梅林一村高爾夫球場邊,年近不惑的何先生坐在自己的高爾夫球用品店里,濃濃的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照進來,塵埃在空氣中緩緩浮動。何先生述說了他剛過世的爺爺奶奶的故事,隨著日光的緩緩移動,一個相親相愛77年的夫婦的故事仿佛慢慢從空氣中浮現(xiàn)出來,此時何先生的眼睛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紅了。
年近四十的何先生是何品元的孫子,他是被爺爺奶奶帶大的。在他的印象里,爺爺奶奶幾乎從沒吵過架,爺爺總是把做活所得的鈔票一張一張點算清楚,交給奶奶保管。他七八歲時,晚上一覺醒來,常見在油燈朦朧的光下,爺爺奶奶的頭湊在一起,細聲商談生計,在兩位老人的輕聲細語中,他又安心地睡去。有的晚上,兩位老人又不說話,爺爺做著木活,奶奶在另一邊鍘著豬草,各忙各的,卻又和諧無比。
兩年前,何先生的愛人苗女士去丈夫老家,看到屋里明明很寬敞,且有很多凳子,何品元和妻子卻擠在一張長凳上。他們兩個人就是喜歡那樣,都擠了一輩子了。那條凳子還是何品元年輕做學徒時用櫸木做的,質地堅硬做工牢固,跟了兩位老人80年了也沒壞。
2008年剛入農(nóng)歷新年,在江蘇泰州兒子家,周惠如臥床不起。大年初四夜,身體虛弱很少動彈的周惠如突然半躺起來,握住睡在另一頭的老伴的手,什么也不說。兩個人就這樣互相握著雙手,握了很長時間。
大年初六,周惠如進入了彌留狀態(tài),家人將她搬離與何品元躺了大半輩子的床。那也許是自從何品元被日軍帶走的那次,兩人第二次被迫分離。家人說,以前何品元去最遠的親戚家也是當天來回,不愿與周惠如分開。
兩人都出現(xiàn)了焦燥不安的情緒。周惠如躺在自己的床上,雙手前傾,似乎在尋找什么,但又找尋不到,便不停地撫摩胸前的衣服。何品元也睡不安穩(wěn),多年來他已經(jīng)習慣周惠如在被窩的另一頭幫他暖腳,“沒了奶奶睡在旁邊,爺爺就著急?!焙蜗壬f。
大年初八,周惠如去世,次日,何品元也隨著老伴去了。走之前,何品元似乎依然放不下他在世上的兒孫。據(jù)陪在他身邊唯一的親屬講,何品元當時喊了二兒子的名字。也許是真的有心靈感應,此時他的二兒子正七手八腳地被人抬出附近一家公共澡堂,他被澡堂內的熱氣蒸熏,出現(xiàn)了昏厥現(xiàn)象。盡管不放心,何品元到底還是跟著老伴走了。
憑手藝安然度過亂世
何品元1916年出生在蘇北一個農(nóng)村,念過私塾,最終還是聽從“只有手藝人可以傳世”的祖訓,秉承家業(yè),成了一名木匠。
上世紀30年代,經(jīng)人介紹,他與鄰村的周惠如結為夫婦。結婚后,白天何品元外出做活,周惠如在家操持家務。兩人配合無間,感情非常好。上世紀30年代末40年代初,日軍占領蘇北,何品元被日軍抓走,那大概是周惠如最憂心的一段日子,以至于她后來向子孫們回憶時,總會提到這件事:杳無音信一段日子后,何品元竟然毫發(fā)無損地回來了。周惠如驚喜交集,對丈夫手藝充滿信心的她跟兒孫說,那是何品元手藝精,東西做得好,日本人一高興,就把他放了回來。
日軍投降后,解放戰(zhàn)爭開始了,解放軍渡江作戰(zhàn)時,精通木工的何品元又被請去制作渡江用的船筏……不管時局如何變化,兩人都有驚無險地度過了。他們生的七八個孩子中,有五個長大成人并成家立業(yè)。
鬧鬼兇宅
我依然記得我曾經(jīng)住過的一所宅院鬧鬼。
我有三個弟妹,除了最小的只有四歲外,其余的跟爸媽天不亮就得下地干活,天不黑回不了家,如此披星戴月只為了糊口,每天回來,身上的骨頭都要散架了一般,只想倒在炕上睡覺,甚至連吃飯的力氣也沒有了。
我們住的只有兩間房,是舊房子,搬來不過半月。爸媽住里間的小炕,我們姐弟妹四人住在外屋的大炕,鄰著炕尾的有一道門,里面放著雜物,只用一道布簾隔著。 最小的妹妹睡炕頭,我睡炕尾。不知從何時起,我晚上開始睡不安穩(wěn)了,常常睡到一半就有冷的感覺,哪怕是這秋初,到半夜也是陣陣奇冷,以后,睡到半夜總會醒 來一陣,其他弟妹也是如此,沒過幾天,正睡到半夜,突然聽到有人在笑,笑?誰會在半夜笑?扭頭看看幾個弟妹,他們都睡得很安穩(wěn),仔細聽聽,并沒有誰在笑 啊,可是,剛要睡,又聽到幾聲笑,笑得人冷到骨頭里面去,而且那笑聲近在咫尺!想到這一點,我頓時覺得渾身寒毛直立,而且背后開始有冷氣襲來,仿佛有冰置 于身后,我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向后轉著頭,想看看那笑聲來自何處,可是,就當我把頭完全轉過去后,我只覺得有什么東西卡在喉嚨里,心臟似乎也一下子不再跳 了,因為我眼睜睜地看見有兩個女人站在那布簾外面,依著墻,抄著手,一張慘白慘白的臉看著我在嘻嘻地笑,她們一個腳上穿著粉鍛子的繡花鞋,一個穿著紅鍛子 的,都是粉的鍛子褲,身上也都穿著一樣的衣服,寬袖、小立頂,胸前繡著大牡丹花,衣服下襟有穿了紅珠的流蘇,頭發(fā)梳得油光,發(fā)后還插著玉簪子。我突然意識 到也許只是個夢,忙用手揉揉眼睛,再看,還在,暗中掐掐胳膊,還在,竟然還在!不,不是夢!我頭皮一乍“啊——”一聲慘叫跳起來,弟妹們也被驚醒了,爸、 媽聽到動靜,拿著小油燈就跑出來,結果,什么都沒有了。我說我看到的東西,他們誰也不信,只說是夢,低聲喝斥幾句,又回屋睡去了。
我被這樣一嚇,哪里還能睡得著?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了頭緊緊閉著眼睛一動不敢動,一直到天亮也不敢把頭伸出來。
第二天晚上,我累得忘了,睡到酣時,又聽到幾聲嘻笑,我背后一冷,人就已經(jīng)清醒了,可是我閉著眼睛不敢動,那笑聲就在背后,我知道,是那兩個女人,我不能 回頭,閉著眼睛裝睡,可是因為害怕,怎么也睡不著,越睡不著越害怕,只能偷偷地把頭縮在被子里,伸手握住了妹妹的手,心里砰砰地跳得厲害,也不知過了多 久,再沒聽到那笑聲,我才睡去,片刻,公雞就在窗外打鳴了。
晚上睡不好,白天就沒有力氣干活,休息時依著樹就打起盹兒來,如此就耽誤了干活,沒少挨爸媽的打罵。晚上我一個人背著一筐草回來,爸媽早已回去了,我只能 一個人走在鄉(xiāng)間小路上,月亮很大很亮,我背著東西一路加快腳步,就在我無意中低頭時,突然發(fā)現(xiàn),在我腳邊跟著我的影子居然有兩個!轉身看看后面,什么也沒 有,再看,是一個了,走了幾步,一低頭,天哪,還是兩個影子,我嚇得又慘叫一聲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喊爸呀媽呀——低頭,那影子也隨著我飛快地跑!爸媽老 遠聽到了,跑出院門,我迎上去抱住他們的胳膊,渾身抖得厲害。我說我有兩個影子,他們看看說哪里有啊,我低下頭看看,只有我自己的影子,媽說我看花眼了, 說著抬手打我,罵我大驚小怪。我發(fā)誓,我絕不是看花眼,可是他們不信,為了不挨打,只好忍住不說了。 我不知道為什么總是我這么倒霉,老讓我看見那些東西。
吃完飯,爸說他們第二天要出遠門,讓我們在家看門,終于能休息一天不用干活,我們答應得非常干脆,晚上,我已經(jīng)習慣握著妹妹的手睡了,這樣沒那么害怕。
隱隱的,我覺得有股冷氣漸漸襲臉而來,正在夢中,不甚清醒,卻覺得那冷氣越來越近,突然,一只滲涼滲涼的手撫在了我的臉上,從右到左地摸了一把,我用我最 大的聲音叫起來,張眼一看,一個女人正縮回手去,臉上是那種嘻笑。弟妹們也醒了,問我怎么了,我指著那簾子閉著眼睛說有鬼有鬼,他們也嚇得哇哇叫,不知是 被我嚇的,還是也看到了她們。爸媽撐著燈出來怒氣沖沖地問,又怎么了?我說有只手摸了我一把,還是那兩個女鬼,爸媽讓我跟他們睡去了,到天亮也再沒聽到過 笑聲。
他們走了,將院門緊鎖,我們做了飯吃過,剛要洗碗,妹妹大叫一聲指著緊閉著的外屋門臉色發(fā)白。我們順她的手看去,在那門縫處,赫然有一張比紙還白,甚至有 些發(fā)青的臉正緊貼在門縫上用一只眼睛往里看,我們全看見了,大叫著沖回里間插上門,跳上炕,拉開被子幾個人就鉆進去團在一起,顫抖著只是哭。
片刻,二妹妹輕輕拉開被子一角往外看,說沒動靜也許走了。誰也不敢下床出去看,在被子里悶了一會兒,這才小心地下炕從門縫往外看看,沒有,打開門,再往外 屋門看看,什么都沒有了,我們剛松了一口氣,突然,最小的妹妹也叫起來,順著她的目光,那張白臉又出現(xiàn)在外屋門外,從門縫往里看,我們用最快的速度沖回里 間,重新插上門,這下鉆在被子里面擠在墻角再也不肯出去一步。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到外面有敲門聲,我們本已平靜的心突然爆發(fā)了一般狂跳起來,同時大聲慘叫著卻聽到是爸媽的叫門聲,是他們回來了!我們這才一窩蜂地 掀開被子沖出去,門外果然是他們。打開門自然被他們臭罵一頓。進得屋來,突然我又看見那張白臉了,它站在灶坑邊,我們轉身就往里間跑,大喊著它來了。媽一 看這樣的情況知道我們必不是在說謊,拿著掃帚叫罵著往外屋亂揮一氣,我們探出頭來,它不見了,可是不過一會兒,它又在雜物間的門簾后往外偷望。一來二去, 天快黑了,才再不見它。這一天的驚嚇,我寧愿下地干活去。
晚上我都是跟著爸媽睡,一蠱槳參奘攏墑峭餉嫻牡苊妹親蓯強薜澳锏亟校致柙誒錛浼恿四景澹既迷誒錈嫠砩喜潘冒參攘誦
而白天,照例將最小的妹妹鎖在家里。只在一個小柜上用木碗留了飯,柜前放一張小凳。
說起這個妹妹,她實在聰明靈利,能說會道,不怕人,見著誰,讓她唱她就唱,讓她跳她就跳,嘴也甜,那時,村里下鄉(xiāng)的工作隊都是派飯,派到誰家誰管飯。每當他 們來時,小妹妹總是圍在他們身邊跟他們說話,給他們唱歌,她的嗓子很好,其中一個女同志非常喜歡她。 媽在做好飯菜端上,她站在一邊不上桌,誰勸也不動筷子,等到工作隊的人吃完了,她這才吃飯,她小小年紀就懂得人情事故,又怎么會不招人喜愛?
有一次,正在地里干活,媽讓我提前回來做飯,剛進院,我就聽到屋里很熱鬧,似有很多人又說又笑,再看看屋門,明明是鎖著的,我兩步三步走去開了門,一進 屋,聲音沒了,同時,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直冒。小妹妹的臉上還帶著剛剛大笑后的意猶未盡的神色,我問她跟誰說話,她不回答我,只是說他們不讓我說。
日復一日,這樣的情況接連發(fā)生,好多次我偷半路回家,隔著院門就能聽到她在屋里跟人說話,我總覺不好,跟媽說了幾次,勸她將小妹妹寄在別人家,可是媽不想欠人情,一味地就將她這樣鎖在屋里??墒?,我知道,這樣不正常。
“大姐!”小妹妹叫我,我從外面進來,一眼看見她臉色臘黃,猶似旁人,“什么事?”“我餓了,想吃餑餑(方言,饅頭,那時是玉米面的)?!贝藭r已是下午四 五點鐘光景,再過一會兒就要做晚飯了,我想讓她再忍忍,可是她說了句莫名其妙卻教人心里一緊的話,“來不及了,讓我吃一口吧,我要走了?!笔裁此齺聿患?了?什么她要走了?小小四歲孩子,怎么會說出這般的話來?我不知道如何答她,只是說:“好吧,我燒火給你熱熱。都凍硬了?!彼龘u搖頭說:“不用了,我放在 炕頭焐一會兒就行?!庇谑俏矣玫侗吃蚁乱恍K遞給她,她蓋著被子,將那塊餑餑攥在手心兒里放進被子,化一點兒,就啃一點兒,一小塊餑餑沒吃完,她又說: “大姐,你能不能叫媽媽進來,我想看看她?!彼f話的時表情如絕別時一樣的不舍,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我忙走出去喊媽,媽在外面推磨,聽到我說,頭也不回喝 了句:“沒看我忙嗎?這么多張嘴要吃飯,不來幫忙,看什么看?又不是要死了?!蔽以倩匚萑?,告訴她媽媽忙著,等會就進來??墒撬砬笾?,叫我一定讓媽媽 進來,再看看她,再抱抱她。我只能再出去,“媽呀,你就進來一下吧,妹妹看樣子像是不行了?!闭f完這話,她才不耐煩的停下活計,罵罵叨叨地進屋了。剛進 屋,小妹妹就撲進她的懷里,眼淚成串地流下來,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緊緊地抱著她,像在做今生的離別。媽也看出她的不好,讓我快叫鄰居找爸去。
我隔著墻喊鄰居家的大哥,請他快些找我爸跟大夫來。
不一會兒,大夫來了,爸讓二妹妹上后院找大伯,大伯是我們家的英雄人物,會武功,行走江湖多年。
在他來之前,大夫只是說小妹妹得了傷寒,打一針就沒事了,于是拿出針管來給她打了一針。媽想把她放在炕上,可是她就是摟著脖子不放手。臉色更差,后門一 響,大伯起來了,一掀簾兒,眉頭就緊緊皺起來,他聲音洪大,這一急,說出的話如打雷,倒讓大家更加害怕。他讓我快快點火,越快越好,又讓媽抱緊孩子。 怪事出來了,整整一盒火柴我兩根兩根劃,沒有一根能劃著,工作隊的人也聞訊前來,圍著她喊她的名字,她只是對她們笑著說,“我要走了,再給你們唱首歌 吧?!闭f完用她清脆、稚嫩的聲音唱著她最喜歡的歌,所有的人眼眶都紅了,她也剛剛唱了兩句,突然眼睛瞪得老大,張著嘴拼命地想呼吸,可是只是啊啊地出聲, 頭向后扭去,我撲到她面前大聲喊她的名字,大伯急了,奪過火柴就劃,可是還是一樣,小妹妹的頭幾乎要轉到背后去了,她那樣的痛苦怎樣忍受啊?最后一秒,她 吐出一大口氣,頭轉過來,軟軟地靠在媽的肩上,閉上眼睛,而大伯手里的那根救命火些也點燃了。
所有的人都哭了,媽抱著她誰也不讓動,說她只是睡著了,一會兒就醒。
大伯跳上灶臺,一把拉起灶上的大鍋,翻過來扣在地上,我清楚地看見鍋底厚厚的灶灰上一排小腳印,大伯說那是孩子的魂順著煙囪走了。
就這樣,小妹妹死了。
家里再也聽不到她唱歌的聲音,也再也聽不到她叫我大姐,每每望著她木柜上放的碗,就忍不住泣不成聲。我只是怪自己為什么她說餓的時候沒有點著火給她熱熱那冰冷的餑餑,也許,她就不會死了。
村里規(guī)矩,孩子死了不能埋,村頭有個小山坡,凡是死了的孩子都用破席子一卷扔在坡上,不出一個時辰,就會被狼啊,烏鴉搶食,越早被吃光的越好,表示能早日投胎再為人。
于是,妹妹也被破席子一卷,大伯跟爸一起送走了。
下午送去的,等到傍晚再去看,妹妹一點損傷都沒有,身上摸著還是溫的,也沒有僵硬的跡像,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只是席子開了。爸把席子重新綁好,和大伯回家,說起來,都覺得奇怪,也覺得可憐。
第二天再去看,還是完整的,只是向著天空的臉卻轉向家的方向,席子還是開的。爸再系好。
晚上,十二點剛過,因為沒有人能睡得著,閉了燈,爸只是抽悶煙。這時,全家人都聽到一陣腳步聲,那聲音細碎,一聽就知道是小妹妹,我們激靈一翻起身,媽示 意我們別出聲,我們全趴在炕上,一聲也不敢出,細細聽著,那聲音由遠而近,進院了,然后是進屋的聲音,那聲音路過里屋門前,卻看不見任何東西,接著聽到小 板凳的動靜,最后就是小勺“吱吱”地刮碗聲,想必她是餓了,回來找飯吃。等她吃完,腳步聲這才由原路離開,消失在寂靜的夜色中。
轉頭看,媽臉上 已 是淚流滿面了。接連三天都這樣,白天,媽不舍,總去看,每次去,都說她好好的,身體還是軟軟的,小臉也紅樸樸的,一點不像死了,只是像睡了,總想將她抱回 來,也許還能活,說著淚就下來了。再去看她,媽老遠就有了害怕的感覺,背后發(fā)冷,不為別的,只是遠遠就能看見那席子張開著,正好的頭又轉向家的方向,媽不 敢再向前。只是遠遠坐著掉眼淚。想來已經(jīng)五、六天了,別的死孩子早就被吃光了,可是她還是好好的,這怎么不讓人害怕?白天,大伯來了,聽了這些事,斬釘截鐵地決定要將妹妹火化了,不然這樣怕會傷及家時的其他孩子。用爐灰在門外圍了圈,第二天,與爸跟弟弟一起去了,媽媽害 怕不敢去,只是遠遠地看著,爸架個柴堆,大伯將妹妹放上去,然后點著了,妹妹的尸體被火一燒,立即跳起來,坐下,翻身,反復折騰,看得媽心驚膽顫。
事情結束了,妹妹已經(jīng)完全化成飛灰不存在了,晚上,也再聽不到她的腳步聲,一時間我們都若有所失。
第七天的上午,另一家的一個九歲的男孩死了。
這似乎成了一種規(guī)律,村子里,每當有一個女孩子死,必會有男孩子死,或而反之,大人,老人同樣。
這小男孩家里極苦,窮得穿不上衣服、鞋子,大冬天的,穿著破鞋,腳都痛得紅紫,他媽媽給他納了一雙鞋底,一只上了幫,另一個還沒有上,孩子卻死了。
男孩子的媽媽整日捧著沒做好的鞋站在門外喊小兒的名字,喊他回來,喊他穿鞋來,可是茫茫四際,卻哪里喊得回愛子的人影?只有那一聲聲凄慘慘的聲音喚出行行苦淚。記得
等妹妹一死,爸媽才毅然決然地搬家,大隊又給我們找了別的房子,而死了兒子的那家人也搬了,空下來的房子被推倒了墻,修整修整,蓋成小學校,找了一位老大 爺看門,老大爺就住在我們曾住過的那間房子里,每天早上,他都是在院里醒來,三天后,他渾身纏滿了納鞋底用的麻線,那些麻線何來呢?有一戶人家的老太太會 納鞋底,會搓麻線,買了掙錢,一夜之間,搓好的一小籃子麻線都不見了,他家與小學校相距四五里地,那些線豈會自己飛來?
后來,大隊決定把那間房子拆了重修,等挖開后,才發(fā)現(xiàn)地下有兩具棺材,棺材里有兩具尸骨,每具尸骨身上穿著的竟然跟我半夜看見的那兩個女人一模一樣,據(jù) 說,這宅子本是一個財主的,這兩個女人應該是財主的小妾,在棺材里還發(fā)現(xiàn)一個小罐,按農(nóng)村的習俗,凡是埋人都必在棺材里放個小罐,里面盛半罐米,再用紅紙 封了,一同埋入棺中。當人們拿出這罐子時,紙是封好的,只是埋了許多年,見風就化了,大家發(fā)現(xiàn),里面的米沒了,卻多了一只蟾蜍,那東西,雙眼忽紅忽綠,從 罐子里跳出來跑了,沒有人知道它是怎么進去的。
只是鄰村開始不斷地鬧,說有人看見半夜有孩子在路上走,一忽兒變成巨人,一忽兒又變成矮子,如此反復,后來還是請了個道士將它逐走了。
從此,那學校里再無怪事發(f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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