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佩榮教授講解《道德經(jīng)》第三十九章 人生的關(guān)鍵：順勢而為（上）

第三十九章   人生的關(guān)鍵：順勢而為（上）

        這一集的主題是辯證統(tǒng)合的一，我們要介紹《老子?第39章》。這一章是《老子》全書最長的一章，內(nèi)容相當豐富。它基本上兩個重點：首先跟你說，如果得到道而能夠整合的話，萬物會怎么樣？而他提到的萬物是六個方面，就是天、地、神、谷、萬物、侯王。那么這六個方面得到道，取得整合，會有什么樣的效果？但它不可能一直整合下去，否則又會怎么樣？談到它的正面、它的反面，所以我們稱它為辯證。另外一個部分是專門把焦點放在最后一點侯王身上，就是講人類的世界，作為統(tǒng)治者，他有什么樣的名稱？為什么要有這樣的名稱？所以這樣就分兩部分。我們先把原文讀一遍，原文是比較長的，

《老子?第39章》：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其致之也，謂：天無以清，將恐裂；地無以寧，將恐廢；神無以靈，將恐歇；谷無以盈，將恐竭；萬物無以生，將恐滅；侯王無以貴高，將恐蹶（jué）。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是以侯王自謂孤、寡、不谷。此非以賤為本邪（yé）？非乎？故至譽無譽。不欲琭（lù）琭如玉，珞（luò）珞如石。

        我們把白話的意思說一遍，也是要說得稍微慢一些，讓你可以有基本的概念。從前取得整合的，如下所述：天取得整合，才會清明；地取得整合，才會安寧；神取得整合，才會靈驗；河谷取得整合，才會滿盈；萬物取得整合，才會生長；侯王取得整合，才會成為天下的首領(lǐng)。由此推衍，可以認為：天一直清明下去，恐怕就會破裂；地一直安寧下去，恐怕就會崩塌；神一直靈驗下去，恐怕就會耗盡；河谷一直滿盈下去，恐怕就會枯竭；萬物一直生長下去，恐怕就會絕滅；侯王一直保持高貴姿態(tài)，恐怕就會失敗。所以，尊貴要以卑賤為根本，高處要以低處為基礎(chǔ)。因此，侯王自稱為“孤家”“寡人”“仆下”。這不是把卑賤當做根本嗎？不是這樣嗎？所以，最高的稱譽是沒有稱譽。不要華麗如美玉，或粗糙如硬石。

        這一整段話確實值得我們好好思考。他一開頭提到六種“得一”。我們一直強調(diào)老子書中的“一”是指整合，通常與“道”不能脫離關(guān)系。因為所謂的整合是指整合在根源上，那才是真的整合。他這邊提到六種：天、地、神、谷、萬物、侯王。里面只有侯王是人類這個范疇，其他五個跟自然界有關(guān)。

        我們先大概思考一下。首先他說，天取得整合，才會清明。沒錯，天如果沒有整合，雷雨交加，東邊太陽西邊雨，那怎么可能清明呢？這是客觀的一種描述。接著，地取得整合，才會安寧。要不然你地震、山崩、海嘯，怎么可能安寧呢？然后，神取得整合，才會靈驗。古代神是多數(shù)的，神與神之間如果說沒有整合，這個不是互相矛盾嗎？怎么可能會靈驗呢？然后，河谷取得整合，才會滿盈。河谷沒有整合，中間有斷裂的地方，永遠不可能裝滿水了。萬物取得整合才會生長，萬物它有整合，按照四季的運行，可以生生不息，不斷地發(fā)展下去。你要是沒有整合的話，四季也不能配合，怎么可能生長？接著就要看人類的世界了。這邊就直接講侯王，代表老子腦袋里面真的是想著統(tǒng)治者與被統(tǒng)治者兩個階級，所以你把侯王搞定，天下就沒問題了。他說侯王取得整合，才會成為天下的首領(lǐng)（楷模），就不再征戰(zhàn)不休了。確實如此，天下沒有統(tǒng)一，怎么可能和平呢？

        所以這六個方面都需要“得一”，得一就是找到一個統(tǒng)合，找到根源。因為道就是根源，你才可能維持這樣的情況。這是第一段所說的，還算可以理解，你可以透過經(jīng)驗觀察，就可以做判斷的。

        但是第二段就很難解了。他說“天無以清，將恐裂”，如果你把它講成“天如果沒有清明，恐怕就要分裂”，這說實在不是廢話嗎？天沒有清明就要分裂，這還需要你說嗎？你說這個地沒有安寧的話，就會崩塌，這不是重復一些話，沒什么意思嗎？

        所以在這里，我們要參考一位很特別的注解，這個人叫做河上公。河上公的年代是在西漢、東漢之間，比王弼還早。但他的思想是混雜的，所以我們比較少用，為什么？因為他雖然是最早注解老子的學者之一，但他一開口他就說，老子的道是自然長生之道，他強調(diào)養(yǎng)生，再把它轉(zhuǎn)到經(jīng)術(shù)政教之道，這是延伸的用法。所以他強調(diào)你要活得自然、長久而平安。但是這是老子真正的意思嗎？未必。他強調(diào)養(yǎng)生，強調(diào)太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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