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佩榮教授講解《道德經(jīng)》第四十一章：修道的十二個角度（上）

第四十一章：修道的十二個角度（上）

        這一集的主題是從十二個角度談?wù)勑薜?，我們要介紹老子《道德經(jīng)·第41章》。這一章內(nèi)容相當豐富：前面先說有三種人聽到道的反應(yīng)，這比較簡單。后面就連續(xù)從十二個角度來說明道到底是什么，修德是怎么回事，它其中展示了圣人的修行的心得。比如講到“上士聞道”怎么做呢？“上士”就比較接近圣人的水平了。最后強調(diào)什么？“道隱無名”，還是“無名”；以及道對萬物的作用如何。我們先把原文讀一遍，再來說明。

老子《道德經(jīng)·第41章》：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纇（lèi）；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廣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質(zhì)德若渝；大方無隅（yú）；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道隱無名。夫唯道，善貸且成。

        從結(jié)論就知道，這一章還是要談到道的。如果有人想要悟道的話，會有什么樣的表現(xiàn)呢？ 我們先用白話把它的意思說一遍：上等材質(zhì)的人一聽說“道”，努力去實踐；中等材質(zhì)的人一聽說“道”，半信半疑；下等材質(zhì)的人一聽說“道”，就哈哈大笑。不被這種人嘲笑，就不足以稱為“道”。所以，古代立言的人說過：明顯的道好像暗昧；前進的道好像后退；平坦的道好像崎嶇；最高的德有如山谷；最純的白有如含垢；廣大的德好像不足；健行的德好像怠惰；質(zhì)樸的德好像會變；最大的方正沒有棱角；最大的器物很晚完成；最大的聲音幾乎沒有響聲；最大的形象沒有任何形跡；“道”幽隱而沒有名稱可說。只有道，善于輔助萬物并且一一完成。

        一開頭前面提到“上士”“中士”“下士”，好像古代的對“士”的區(qū)分。但是這邊所談的與那個無關(guān)，它與身份和官位沒有關(guān)系。這邊講的是什么？材質(zhì)，就是一般所謂的“慧根”。你慧根夠不夠？你有慧根的話，聽到道，就努力去實踐。代表什么？道不是聽聽就算了，道與實踐有關(guān)。悟道之后，就會領(lǐng)悟不同的人生觀點與態(tài)度，生命就產(chǎn)生質(zhì)的變化。

        “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中等材質(zhì)的人，聽了半信半疑。有時候努力做一點，做一半，發(fā)現(xiàn)沒什么效果就停下來。

        下等材質(zhì)人就麻煩了。他聽了你說的道，哈哈大笑，認為說哪里有這種事情？何必去想什么來源與歸宿的問題。接著老子用一句很難得的、反諷的話，他說：不被這種人嘲笑，就不足以為“道”了。所以這就是我們所看到的。請問下士為什么要嘲笑？因為他只知道人間的價值觀，人人都在追求功名利祿、名聲、權(quán)力這些。所以你們這些學(xué)習(xí)道家的人，別人都要的，你不要，看起來很笨的樣子，所以要嘲笑他了。結(jié)果你的嘲笑反而證明了，我們這個道是有道理的。

        接著就連續(xù)舉出12種有關(guān)道的、有關(guān)德的描述。所以這邊說，古代立言的人，他說了這些。一般講“道”就是“路”，你這個路是不是很明顯的？路是不是往前走的？路是不是平坦的？我們從這邊開始思考。

        第一句“明道若昧”，你看到“若”，說明顯的道好像暗昧?！叭簟边@個字再度出現(xiàn)了。我們前面提過，老子在描寫道的時候，很喜歡用什么方法？疑似法。好像這樣，好像那樣，所以“若”這個字在《老子》里面是一個專用的術(shù)語，明顯的道好像暗昧。最平常的東西一般人反而看不清。

        譬如說我一輩子在學(xué)校教書，很多人常常會問，請問念書有什么秘訣？說實在的，最明顯的道，你為什么沒看清楚呢？除了用功，還有什么辦法？說實在，你聰不聰明是另一回事了，那都是程度的不同，用功才是本質(zhì)上的差別。所有在念書方面有成績的人，無不強調(diào)用功。你長期地努力，自然到最后就不一樣了。所以這是第一個。我自己教書之后也有一個座右銘，就是要比學(xué)生更用功，否則我憑什么繼續(xù)教書呢？這叫做“明道若昧”。

        第二個“進道若退”。往前走的時候，別人看你好像在后退了，為什么？因為我知道自己不夠，我一直往前進，拼命地念書。比如說我現(xiàn)在講國學(xué)，我一天到晚在做什么事呢？查字典。很多字平常這樣念，但是在書里面是不是這樣念？在古文的用法如何？你只有查字典。看起來好像在后退了，查字典不是小學(xué)生的事嗎？怎么到現(xiàn)在你還在查字典？所以你長期在做的事，別人認為說你好像沒有在前進，好像后退了。你不用擔心。

        第三個是“夷道若纇”，平坦的道好像很崎嶇。平坦的道好像很崎嶇，怎么說呢？大家都認為這個事沒那么復(fù)雜。譬如說，很多人都有坐在樹下被蘋果打中頭的經(jīng)驗，只有一個牛頓，他特別要去想：蘋果為什么往下掉，不往上飛？看到?jīng)]有，他把一個事情搞得崎嶇，搞得復(fù)雜了。事實上那是平坦的道，一般人看不到的，想不到的。也就是要在不疑處有疑。大家都認為不用懷疑了，這時候你反而要懷疑，就是所謂的平坦的道好像崎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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