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沖,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靜勝躁,寒勝熱。清靜為天下正。
最大的完滿好像有欠缺,但它的作用不會衰竭;最大的充盈好像有虧空,但它的作用不會窮盡。最大的正直好像彎曲,最大的靈巧好像笨拙,最大的辯才好像木訥。虛靜勝過躁動,寒冷勝過炎熱。清靜是天下的正道。
這一章與第四十一章要相互參看,第四十一章所說的五個“大”——“大白若辱,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是從大自然現(xiàn)象中發(fā)現(xiàn)的辯證規(guī)律,這里所說的五個“大”——“大成若缺,大盈若沖,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則主要是從人生現(xiàn)象中發(fā)現(xiàn)的辯證規(guī)律,“大成”、“大盈”、“大直”、“大巧”、“大辯”是最完美的、最理想的人格形象,分別指最圓滿有成就的人、最充實富有的人、最正直無私的人、最靈敏善巧的人、最雄辯有口才的人。這些都是指人的本質(zhì)內(nèi)涵,可它的外在表現(xiàn)卻恰恰相反,最圓滿的人看上去好像有欠缺,最富有充實的人看上去好像有空虧,最正直無私的人看上去好像彎曲不直,最靈巧的人看上去好像很笨拙,最有口才、最雄辯的人看上去好像說話遲鈍。為什么呢?一是因為“和光同塵”(第五十六章),自己雖然太圓滿、太完善了。但并不鋒芒畢露?!澳拘阌诹郑L必摧之”,他們總是隱含才華,與眾人打成一片。與眾人相融合,這樣才是真正的圓滿、完善。這是在俗世中保持圓滿的一種策略。二是因為“物極必反”,月滿則虧,日盈則昃,人太圓滿了也會盛極而衰,走向反面,所以經(jīng)常有意地有欠缺,做人做事留有余地,不要達到極點,萬事不要做絕,這正是在自我人生中保持圓滿的一種策略。
“靜勝躁,寒勝熱”這兩句,王弼通行本原來是“躁勝寒,靜勝熱”,可是其他章節(jié)中“躁”是和“靜”相對,“寒”是和“熱”相對的,所以蔣錫昌、嚴靈峰、陳鼓應(yīng)等人就將它改過來了。我認為兩種說法都符合老子的意思?!霸陝俸o勝熱”,可以理解為活動可以勝過寒冷,安靜可以勝過炎熱。意思是反面能勝過正面,“反者道之動”,“相反相成”嘛。而改過來“靜勝躁,寒勝熱”,也是這個意思,在文義上兩兩相對,從而強調(diào)了“靜”和“寒”能夠分別戰(zhàn)勝“躁”和“熱”。這就自然引出“清靜為天下正”。
“清靜”就是平淡安寧、自然無為,一個統(tǒng)治者能做到“清靜”,天下人就走向正道了。也有人把“正”解釋為“政”、“貞”,意思就是首領(lǐng)、模范,只有清靜無為才能成為天下人的首領(lǐng)、模范。意思倒沒錯,可是不如“正道”、“正途”說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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