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佩榮教授講解《道德經(jīng)》第五十二章：不忘初心，方的始終（上）

第五十二章：不忘初心，方的始終（上）

        這一集的主題是守住根本，我們要介紹《老子·第52章》。第52章所談的，還是對“道”做一個比較完整的說明；然后圣人透過悟道，有什么樣具體的表現(xiàn)。這里面有些詞，已經(jīng)不止出現(xiàn)一次了，你把原文讀一遍就知道，它跟《老子·第1章》有些地方可以呼應(yīng)的。我們先把原文讀一遍，

老子《道德經(jīng)·第52章》：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復(fù)守其母，沒身不殆。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開其兌，濟(jì)其事，終身不救。見小曰明，守柔曰強。用其光，復(fù)歸其明，無遺身殃，是為襲常。

        我們先用白話文把它的意思說一遍：天下萬物有一個起源，就以它作為天下萬物的母體。把握了作為母體的，可以由此認(rèn)識它的孩子；認(rèn)識了作為孩子的，再回去持守著母體，那么至死都不會陷于危險。塞住感官的出口，關(guān)上欲望的門徑，終身都沒有病痛。打開感官的出口，滿足欲望的目標(biāo)，終身都不可救治。能夠察見細(xì)微，稱作啟明；能夠持守柔弱，稱作堅強。運用理智的光亮，返回到啟明境界，不給自己帶來災(zāi)害，這就叫做保持恒久狀態(tài)。

        我們一聽就知道這章內(nèi)容很豐富了。一開頭講到“始”與“母”這兩個字，“始”就是開始，“母”就是母體。它直接就回應(yīng)了《老子·第1章》所說的“無名，萬物之始；有名，萬物之母”。也是用“始”與“母”這兩個字。

        但接著不一樣了，他說“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復(fù)守其母”，這樣才能夠“沒身不殆”，終身沒有危險。這兩句話在說什么呢？我們想到說“有名，是萬物之母”，所以萬物本身它屬于什么？屬于子。

        我舉例來說，比如我們說“馬”是一個名稱，它是有名，馬就是母；那么個別的幾十萬匹、幾百萬匹不同的馬，都是子。換句話說，我一說“馬”這個名稱（有名），所有的馬全部來了，這是子。所以我“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我只要了解作為“母”的這個“馬”是怎么回事，那么作為“子”的所有的個別的馬，我都可以知道了。馬有馬的本性，本性一定是這樣，是那樣。

        比較重要的是下一句。既然知道什么是子，認(rèn)識了作為孩子的，就要回去怎么樣？“復(fù)守其母”。老子很喜歡用“守”這個字。記不記得以前說過好幾次，“侯王若能守之”，“守”，你要守住。什么叫做“我知道的個別的馬，我要守住馬的這個名稱、這個母體”呢？就因為你如果認(rèn)知馬的本性是什么，你對于個別的馬就不會有過度的要求，你不會讓馬去做牛的事、做狗的事。比如說農(nóng)業(yè)社會，馬可以拉車，牛可以耕田，狗可以看門，各有它的作用，因為它的本性不同。所以你了解了個別的馬，就要守住馬那個名稱，它是作為母親的，它代表馬的共同的特性，你要守住母體。

        在《莊子》里面就特別講一個故事。一般人都說“有伯樂才有千里馬”，莊子就說了，你知道伯樂怎么樣培養(yǎng)、訓(xùn)練千里馬的嗎？經(jīng)過他的培養(yǎng)訓(xùn)練，很多馬死了一大半了。為什么？你不可能一眼看出什么馬是千里馬，那是表面所見，你要訓(xùn)練；訓(xùn)練到最后，這馬才能為人所用。所以馬有它的本性，你要把他訓(xùn)練成能夠被人所用的千里馬，那么大多數(shù)的馬都要犧牲了。那就是代表什么？你勉為其難，太勉強了。

        莊子也講過另外一個故事，說有一個人駕馬車天下第一。但是，有一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它再跑幾圈，這個馬車就要翻了。為什么？因為馬已經(jīng)沒力氣了。每一種生物、每一種存在的東西，都有它的本性，你不要使用過度。使用過度的話，就代表你知道這個“子”，你沒有守住它的“母”，你產(chǎn)生了過度的欲望，到最后事情出問題了。

        所以后面講兩句話，就談到感官與欲望。第一種塞住感官的出口，關(guān)上欲望的門徑，終身都沒有病痛。當(dāng)然在這里“勤”這個字把它換成一個病字邊的話（瘽），代表“病痛”的意思。王弼的解釋很有趣，他說這個“勤”就是勤勞，就是你終身都不用做什么事了。我覺得把它改成病痛，很多專家都認(rèn)為是借用的字，比較合理。再說一次：塞住感官的出口，關(guān)上欲望的門徑，終身都沒有病痛。為什么？感官與欲望適當(dāng)就好了，適可而止了，你怎么會有病痛？前面才講過，有些人“生生之厚”，最后反而提早結(jié)束了。

        相反的，打開感官的出口，滿足欲望的目標(biāo)，終身都不可救治。你把前面的病痛與這里的救治（不能救他，治不了他）相對，這樣才比較適合。所以我們在理解《老子》原文的時候，確實是古代的注解太多了，選擇的時候不容易，所以只能盡量參考專家的說法，看看哪一種說法比較合理，然后再加以選擇。

        所以人活在世界上，你要注意到感官與欲望，而前面談到“天下有始”跟作為“母”，“母”與“子”的關(guān)系，就是你的感官與認(rèn)識的能力嘛。所以你學(xué)任何東西都要知道：每樣?xùn)|西都有它的本性；本性有它的限度，它適合做什么，適可而止，不要用人的想法去勉強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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