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后面兩個字叫做“下”?!跋隆边@個字代表謙下,代表大國要謙下,小國也要謙下。那么人與人相處呢?說到謙下的“謙”這個字,很特別。在《易經(jīng)》64卦里面有個謙卦。謙卦的卦象很清楚,一座山藏在地底下,地山謙。山本來是高大的、高聳的,一般人無法跨越,就會尊重它。結(jié)果一座高山現(xiàn)在藏在地底下,所以表面上看過去一片平坦。等于是一個人把他的優(yōu)勢、他的能力都藏在地底下,表面上平易近人,與一般人沒有什么分別,這叫做謙虛。
謙卦是64卦里面最好的一個卦。為什么?它的六爻從下往上,非吉則利,不是吉就是利,連一個無咎都沒有?!盁o咎”就是沒有災(zāi)難,都是吉與利。等于是一個人,他有一座山,名聲很大,權(quán)位很高,財富很多,本事也讓人佩服;但他把它藏在地底下,表面上跟一般人沒有什么差別。這樣的人當(dāng)然會得到大家的敬重,而這樣的國家也才讓人覺得是大國風(fēng)范。
接著就說,有的是靠謙下來取信,有的是因謙下而取信。說實在,我們一般覺得這兩個區(qū)分也沒那么明顯。比如說大國以謙下為適當(dāng)?shù)氖侄危〉眯男刨?。小國本來就會謙下的,由此取得大國的信任。所以大國是“下以取”,小國是“下而取”。這兩個詞有一點點差別,但是沒有必要再做進一步分析了。
接著就要談到,大國、小國在古代是需要互相配合的情況。古代所謂的“國”,在周朝封建制度以后,各國之間有相當(dāng)?shù)年P(guān)系的。比如說,周朝開始封建的時候,有1800多國,有大有小。后來慢慢地兼并歸附,到春秋時代只剩下幾十個國家。到戰(zhàn)國后期就是戰(zhàn)國七雄了,大部分都不是靠謙下合作的,而是靠武力或各種利害關(guān)系的。
所以老子說的是一種理想的情況。你想想看,老子怎么說?他說大國不過是想聚養(yǎng)人,希望跟很多國家結(jié)盟,能夠支持的人越多越好,讓它維持更大的力量。而小國呢?小國不過是想歸附人,因為它小國不能靠自己,要設(shè)法跟大國結(jié)盟,這樣才能夠取得安全的保障。而這兩者各得所欲,雙方面都得到各自的欲望。小國希望能夠歸附大國,大國希望能夠聚養(yǎng)小國,這是古代的情況。“各得所欲”是一個正確的態(tài)度。
所以很多人說老子在第1章里面,他怎么可以談欲望呢?我們的斷句是根據(jù)王弼的,還有帛書本的,故“常無欲”,后面是“常有欲”。很多人就說老子不能說有欲。事實上,這不是一個很好的證據(jù)嗎?“各得所欲”。因為人有認知能力,也有意愿的能力,本來就是會認知,會去表現(xiàn)欲望的。重要的是,他所知道的與他所欲望的是不是可以配合起來,有正確的知與正確的欲,你后面就有正確的作為。
如果你在古代是負責(zé)大國或負責(zé)小國,聽老子講這段話就可以了解他在說什么了。今天談到我們的情況。一般來說我們在一個公司里面,公司有大有小。對于大公司來說,你是小的;對于更小的公司來說,你又是大的。彼此之間如何合作呢?謙下是一個原則。如何與他可以合作,可以來聚集更多的力量?有的時候你可以去歸附,依靠別人來給你支持。
但是國與國之間的話應(yīng)該如何相處?這一方面,我覺得孔子一句話說得更直接了??鬃釉?jīng)發(fā)現(xiàn),魯國與它的附屬小國之間可能會有戰(zhàn)爭,孔子顯然是反對的。他說,如果遠方的人不服氣,“則修文德以來之”。你修養(yǎng)自己的文化與德行,讓他自動來歸,這是孔子的理想。事實上老子也說,小國要歸附大國,大國要聚養(yǎng)小國,兩方面各有各的欲望;但是你用什么方法這才重要。謙下是一個方法,但除了謙下之外,儒家所提的文化與德行也值得參考。
說到這一方面,我們中國是一個大國,這一點完全沒有問題。但中國本身也是有很多少數(shù)民族,也是由各個國家在不同時代里面慢慢聚合成的。所以常常要覺得我們要保持一種大國的風(fēng)范,我們跟世界各國來往的時候,老子這一章也很值得參考。我們要處在河流比較低的地方,以一種以靜制動的姿態(tài),讓別人自動來歸。等別人來歸之后,你就要好好地讓他也可以得到各種保障、各種發(fā)展的機會。所以這個世界上將來要成為地球村的話,中國一定有很大的責(zé)任,要扮演非常重要的關(guān)鍵的角色。
所以《老子》這一章確實給我們很大的啟發(fā)。所以我們要特別強調(diào)什么?特別強調(diào)“下”這個字,“謙下”。有的是靠謙下來取信,有的是因謙下而取信。不管怎么樣,總是要讓大家能夠和諧相處,共同為人類的未來而努力。
《老子》這一章與一般人關(guān)系比較遙遠,但是從圣人的角度來看的時候,他可以縱觀全局。所以他不但是在古代有一定的作用,在今天還有很大的參考價值。不知道你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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